姜玉妩抬袖将眼中的昏黄拭净,并未发觉不远处泛着寒芒的箭头——
阿殷曾在凤凰岭体味过剑门的凶恶,夜深梦回之时,便总多几分担忧。垂垂的,她又觉出些不对劲——
酸笋鸡皮汤并不难做,阿殷爱吃这个,特地学过做法,味道还算能够。只是没想到,那回在西洲假扮伉俪时髦起露了一手,却叫定王给惦记上了。
那边山势虽险,风景却奇秀,现在秋高气爽,站在山腰能够看到全部都城,开阔舒朗,是陶靖最爱去的处所。
姜玉妩的眼中尽是惊骇。
山风吹过,茅草动摇,两支平平无奇的箭支携着疾劲的力道破空飞出,射向姜玉妩的腘窝。那边姜玉妩乃至将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这疾劲的力道带得屈膝向前,扑向面前的峻峭山坡。
临阳郡主——被剥夺郡主封号以后,她的身份便只是姜家的女儿姜玉妩——却并未发觉,木偶般站在石上,任由山风烈烈吹来,冰冷的灌进脖颈,让浑身冰冷。
“先等你的汤。”定王俄然从前面抱住她,下巴蹭过阿殷的脸颊。锅中的汤已经沸腾,酸香的气味入鼻,竟有种家常的温馨。
定王低头亲了亲阿殷,“来你这儿蹭饭,公然是对的。”
那些权势恭维、畏敬恭维全都成了泡影。
万劫不复?
她的脸上残留泪痕,望着都城,目光茫然。
父女三人纵马而去,因陶靖闲经常来寺中,那沙弥认得他,便先引他们去烧香。寺里本日添了很多香客,多是在都城肄业餬口之报酬远处的家人祈福,环绕的香火当中,各自承载一段故事。
“宴席很无趣。”定王将她抱得更紧,“太子被禁足,皇后见到我天然没甚么好神采,父皇虽在行宫,心机却还在朝堂,母妃这回又不在,坐着也是无事。倒不如来找你。”
糕点和饭菜顺次摆开,两人费了很多心神做出的酸笋鸡皮汤摆在比来处。
时至本日,她再度站在此处,却发明畴前的她如在梦里。
而她呢?曾经有多骄横放肆,多烈火烹油,此时便有多茫然无助、冷僻萧瑟。
她敏捷瞧出了此中短长。
如她先前打趣时说过的,久佩此香,如有日因事走散,还能循着此香寻到相互。
阿殷这里得了叮嘱,果然没轻举妄动,即便往贩子买东西,也要由陶靖陪着同往。
就是说……永初帝不会再让步哑忍,会拿定王去灵州查到的事为证据,将代王肃除?若果然如此,代王必然不肯坐以待毙。他只是先帝的皇子,难以在宫中做甚么,便会往定王头上打主张。畴前以太子为棋,借着她来教唆高相和定王,焉知这回不会故伎重施?
城外的铁峰寺虽无盛名,倒是当年冯卿进京后极爱去的处所,传闻在这寺里为亲人祈福,非常灵验。
那以后金莼玉粒,都城里驰名的厨子在宽广的大厨房里做出各种吃食,邃密而甘旨。
当初姜家显赫鼎盛,明里暗里已不知欠了多少血债。姜玉妩做临阳郡主时便纵横放肆,曾为侵犯地步庄园逼得很多人家破人亡,手上也沾着很多性命。现在有人来寻仇,且除了两支短箭外没留任何陈迹,天然也没人情愿为她出头,作势查探了一番,便成悬案。
那一座天下人敬慕畏敬的都城,于她而言,与府中的华屋丽舍无异,她能够骄横无阻,率性肆意。因为她是郡主,是姜家的女儿,必定锦衣玉食,骄逸豪侈,天生便比那些蝼蚁般的贱民崇高。以是她仗着权势撤除令她不悦之人,夺走旁人故里田产,乃至夺走别人夫君孩子,都感觉理所当然,乃至对那些寒微的抵挡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