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年,除夕便眨眼即至。
阿殷用过午餐后便筹办赴宴,想着陶靖不在家,陶秉兰必然孤傲,便叫乳母回家去陪他守岁。待送乳母的人归府,问过陶家的景象,得知冯远道后晌也去了那边,才算放心,又叫人备了些东西送畴昔,不过是以物依托牵挂。
不过是拿隋家那丫头做个幌子,几句话便阻鉴定王的路,这软肋还真是好掐。
喉头稍稍哽咽,阿殷竟不知如何表达。冯卿过世时还是戴罪逃逸之身,临死前嘱托陶靖,千万不成泄漏她的名字,免得被京中故意人发觉,缠累后代。以是冯卿安葬在南郡,墓前未立碑刻字,也以临阳郡主淫威为由,未曾在郡主府设立任何牌位。这些年,阿殷思念娘亲时,也只在心中沉默,对月拜祭,无可诉说。
两人入得最内里,定王走至贴墙的木柜跟前,叫阿殷稍待。
她委宛说罢,定王才算恍然。
孟皇后自腊月初便身材有恙,至小年后才算精力起来,将宴席办理得妥当。
谨贵妃面色稍动,看向定王时,毕竟是强忍着没接话。
阿殷微微抬头强忍泪花,却冲定王绽出个笑容,“多谢殿下。”
“如何会。殿下考虑如此全面,我……实在感激。”
他的胸膛坚固沉厚,阿殷枕在他肩上,点头。
至傍晚时分,伴同定王赴宴,皇家世人齐聚。
那木柜是香樟木所制,平常用以存书,此时里头却清理得洁净。
“好。”
直至宴席散时,永初帝才叮咛太子和定王留下,撇下世人,独独带两人往御书房去。
双扇的雕花门推向两侧,阿殷便闻到从内里散出的檀香气味。等定王侧身让开,便见柜内设了两个灵位,底下供奉香炉,一应物事俱都齐备。灵位之上的名字阿殷万分熟谙,竟是外祖父冯崇和母亲冯卿!
定王沉默归坐,劈面太子倒是低头喝酒,面露笑意。
“玄素那边,不正缺个贵妃吗?如果能叫丽华亲上作亲,必然更加美满,谨贵妃这里欢畅,天然也能早日病愈。”
永初帝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并未则声。
永初帝念北地将士尚在浴血奋战,便免了乐舞。如此一来,宴席上无人扫兴,世人便需多说些话儿。但是帝后在上,即便是公主王爷也不敢像平常人家那样谈笑打趣,闲话之间,不免又提及待嫁的嘉德公主和年后即将与高妘结婚的永安王。
却本来她芥蒂的,是这个。
“毕竟京中鞭长莫及,难以鼓励火线将士。臣妾前两日见丽华进宫伴随谨贵妃,实在是风采卓然。她是隋将军的掌上明珠,铁衣和兄弟们也都心疼,北庭路途悠远,如果皇上在京中给隋家恩赏,必然更能鼓励士气。”
阿殷“嗯”了声,稍稍踮脚吻在定王唇上,“我气的不止是这个。殿下待我好,总会有人不忿,现在只是丽华,将来恐怕还会有更多的谗言。殿下倘若不能辩白真假,起码也该给我分辩的机遇,说清原委。那晚殿下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使性子,我问的时候又不肯说启事,叫我满头雾水又不知从那边罚辩,这才是让我惊骇的。”
*
凝积数日的冰雪溶解,她眸中笑意明朗,令人沉迷。
数日前泰州垂危的文书飞来,永初帝焦灼之下,几乎就要派定王去。若非他和皇后劝说,恐怕此时定王又到那边出风头去了。幸亏东宫人才很多,有人保举了将才出来,永初帝尚在踌躇该用哪个,看方才那意义,圣意总算是定了。
垂垂的,话题就被孟皇后转到了定王身上——
届时不但陶家,哪怕定王都难逃干系。
谨贵妃原也是这般设法,但是数日前定王进宫历数隋丽华失德之处,她虽不肯坚信,见儿子果断,却也不再强求了。只是毕竟心存遗憾,此时闻言,她也只笑了笑,“此时全凭皇上裁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