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案前的人身姿矗立,墨色织金的披风拖在金砖上,拉出个极短的侧影。冷峻的脸孔以外,头发被乌黑的冠束在顶心,浑身仿佛时候紧绷,无半点冗赘。比起太子身上朱红与橙黄交杂的贵气冠冕,定王通身高低几近都是玄色,偶尔织金为兽,也如他的脾气般冷肃沉重。
永初帝挥挥手,“叫玄素出去。”
“弃城而逃?”定王虽知陈博一定能守住檀城,却未料他敢做出这等事,当即心惊皱眉。
除夕的热烈氛围并未被东襄的战事影响,宫城外的朱雀长街上烟花齐绽,锣鼓喧鸣。永初帝坐在延庆殿时,听不到外头动静,此时离了世人前去御书房,才闻声极远处断续传来的喧哗。即便已有多年未曾在除夕夜去过宫外的长街,永初帝却还记得当年在宫外时的热烈场景。
“朕也有此意。”永初帝一改平常的踌躇恍惚,这回态度很清楚。
殿外,太子浑身皆是盗汗,被夜风一吹,更觉冰冷入骨。太子忍不住打个喷嚏,瞧见定王冷肃而立的神采,更觉讨厌,却又不敢发作,只冷声道:“父皇命你出来。”
“东襄战事愈发艰巨。”他坐在御案前面,缓缓开口,“檀城守将陈博弃城而逃,檀城已落入敌手。”
“那孟博呢?他是监军……”
定王灵敏的发觉出分歧,皱眉立在夜风中,仿若石塑。
太子自知此事干系严峻,目睹永初帝是前所未有的大怒,当即膝行几步上前,“父皇息怒,父皇息怒。陈博此人,是儿臣识人不明,幸亏另有梁绍。他是将门出身,畴前也曾立有军功,父皇立即派他前去,儿臣原亲往火线督战,务必夺回檀城!”
白费他念着父子亲情着意保护,东宫的表示实在令人绝望透顶。
永初帝说罢,便拂袖分开。
之前各种庸碌临时不提,单是这一年中,他的行事,可有半点东宫风采?受代王欺瞒调拨,在朝堂重臣和定王之间兴风作浪;东襄战事告急,他不但拿不出甚么有效的对策,反保举陈博那等弃城逃脱的人,信誓旦旦;及至檀城危急,他跟皇后联手禁止定王,却又保举梁绍这等买官之人来出战,乃至方才宴上,还打着教唆定王的主张,难道误国误民?
“儿臣不肯另娶。”
永初帝看着跪姿笔挺的儿子,心内感喟,头一次发觉,本身对这儿子的冷淡,是为不成告人的顾忌――
透明的烛火将金砖照得愈发乌黑沉闷,定王走至御前,屈膝持重施礼。
定王抬目,如满弓蓄势待发,拱手道:“儿臣愿率兵北上,夺回檀城!”
永初帝闻言,倒是将袍袖一甩,冷声道:“你去督战,只会让朕的江山丢得更快!哼――看看这是甚么!”他自袖中取出一物,重重摔在太子脸上。
梁绍买官,东宫鬻爵?
生在天子脚下的都城百姓,在这承平天下欢乐道贺,谁又晓得千里以外,东襄的铁骑已然踏破关防?
谁知这陈博,竟会如许丢他的脸面?弃了相称首要的城池?
太子猝不及防,被那奏折击到唇边,立时感觉口中有血腥气伸展。
“泰州战事吃紧,檀城是泰州流派,朕调了多少兵力粮草援助。那陈博倒是如何做的?弃城而逃!”
“哼!”永初帝怒极反笑,“有人诬告?梁绍是你亲身保举,东宫詹事收受贿赂人证物证皆在,谁来诬告你?”
永初帝长叹一声,仿佛自责,“朕顾念亲情,却几乎误了国事。”
定王的胆魄才气远胜他年青的时候,这类难以敛藏的锋锐会让他觉出不安,乃至为此觉出隐忧,不敢听任他羽翼饱满。而现在情势逼迫,力不从心之下,江山百姓,毕竟赛过了这份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