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子钱,恰是当代的高利贷,首要剥・削贫民,利滚利,能滚出本金十倍百倍的利钱来,确然是个生钱的好主张,但只一样,放高利贷是犯法的。说是犯法,这些勋臣仗着祖上的余荫,何尝把律法放在眼里过?没门路也就罢了,一旦有了门路,以凤姐之贪婪无厌胆小包天,那里还能忍住不伸手呢?只是不晓得贾琏有没有和她同谋……万一贾琏也沾手了……
贾环本来含笑听世人说话,渐渐的拆着一只螃蟹,听世人说得热烈,才凑上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却实在叫他惊奇了。方才的菊花诗,宝钗作得并不出众,论才情论炼句,稍逊黛玉探春湘云三人,这首螃蟹诗却作得妙绝,立意深远,讽刺辛辣,比宝玉黛玉二人都比下去了。他只在内心冷静想了一回,却没说话。
丫头打帘子出去――他瞥见她映着斜晖的脸颊,细细的茸毛变成了金色――瞥见他醒了,笑道:“总算醒了,饿不饿?”
宝玉端庄读书比姐妹们多,在书院时也公认有几分才情,谁知一端庄作起诗来,竟叫娘子军们比得一个缝儿也没了。
世人笑看他两个作态,宝钗道:“我也有了一首,只是不好,写出来取乐罢。”说着也向纸上写了。世人且惊且叹,都出言夸奖宝钗。
小丫头打了水,他简朴的梳洗了,清算好衣衿,向女人道了谢。直到这时,他才想起问人家名字。这女人名唤瑶琴,只不知是她的本名,还是进了这行后取的花名。
贾环也不起床,就那么懒懒的拥被而卧,室内清冷,晚风透过窗纱,拂起了帘子上缀的各色流苏。他一动不动,享用着久违的舒畅安宁。
女人却和他搭话了,先说戏,又说敬慕他的品德才调,声音悄悄软软的,一边劝着酒,贾环不知不觉就多饮了,再醒来时却在一间绣房,卧在女人的绣榻上。
菜上齐,世人先举杯齐贺贾环落第,贾环回敬,你来我往喝了一会儿,世人垂垂暴露本来脸孔,划拳的划拳,行酒令的行酒令,没一会儿酒酣耳热,都有些放浪形骸起来。冯子英和薛蟠推杯换盏,聊得热火朝天,柳湘莲兴头上来,亲身上去客串了一出戏。
世人顽累了便散了,黛玉探春本都欲寻他说话,见他累狠了,一人鼓励了他几句话,三人在岔道口分离。贾环一人回房,也顾不得检点带返来的东西,只勉强叮咛了几桩紧急事,便倒头睡去。霁月摇了点头,给他去了袜子,又怕他睡着了受凉,取了薄被子来严严实实的盖上,自执了柄扇子给他扇着。
蕊书见他神情凝重,便知这事儿不小。她本来不太当一回事儿,这会儿也坐立不安起来,干脆避出去让贾环本身想。
如此这般一说,贾环这才恍然大悟,耳边又听得贾母说要请刘姥姥游园子,正暗笑老太太也爱显摆呢,背面就通没听了。
他凑上前存候,贾母指着那老妇人道:“这是刘姥姥,我们家的老亲戚了。”贾环忙问了声姥姥好,那刘姥姥直摇手说使不得,笑得嘴巴都裂开,暴露一口泛黄的牙。
贾环只感觉血涌上头,一时又是绝望又是心惊,情感一阵阵如潮退潮涨,击打在心头,竟不知说甚么好了。
“这事儿是二奶奶的秘辛,家下人只晓得她扣了银子,却不晓得她拿去做甚么――或许几个老嬷嬷猜得出,究竟二奶奶也不能认的。你晓得我战役儿好,是她和我说的,本来那钱是叫二奶奶拿去放了印子钱。开初不过二奶奶本身的月例银子,攒了八两十两的放出去,平儿奉告我,就这一项,一年翻出好几百银子了。大抵是尝着长处了,近几月连着下人带年青主子们的一股脑儿扣了,说是一月能翻出一千呢!”蕊书记性特别好,平儿与她说的话,她几近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