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铮捂嘴噤声,罢了,这主子连大少爷的话都不听,主张大着呢。他点上一块香,宁神的,而后往榻边一窝,明白日守起夜来。
霍临风姗姗来迟,撩袍落座,杜铮恰好斟好一碗粗茶。他仰颈饮了,等一碗填腹的早餐,未几时,两碗秫粉汤、一叠蒸栗、一叠糟腌菜苗端上桌,热乎乎,香腾腾,勾得人食指大动。
模糊山前,群树如盖,一处别苑落在那儿,二三纱灯昏昏,一窝喜鹊喳喳,古朴如此叫人不由一顿。霍临风当真缓下步子,行着,细思何人安居于此。
杜铮情急:“少爷,您省着点花!”卖了一匹马,房费还未补齐,愁死了呀!
只听口艺人道,不凡宫居城南偏东,宫内弟子者众,皆通刀剑骑射。西乾岭看似繁华,然,路无官兵巡街,城无兵丁驻守,城中做主之人,非官非兵,乃不凡宫四位宫主。
那一顷刻,霍临风瞥见对方的眼睛,亮得他怔怔。
当即有人起哄:“跑商的胡掌柜说,长安都传遍啦!定北侯之子削了突厥将军的脑袋,日日枕着睡呢!”
呼吸间的真气比酒味儿传得还远,此人武功深不成测。
口艺人返台,轻拍惊堂木,声儿也悄悄:“鄙人混口饭吃,光天化日讲讲不凡宫,若被此中弟子听了去、逮了我、砍了我,劳烦父老拿一草席,为我填座小坟,鄙人不堪感激。”
霍临风温馨用饭,招摇的风月馆也好,陋巷的暗门子也罢,他都无甚兴趣。倒是有一处,他从见到便猎奇,正欲问,涌来五六民户,店家忙着号召去了。
西乾岭的拂晓,与塞北大不不异。
霍临风一掌钳住猫嘴巴,如马戴衔,丁点声儿都发不出。山猫凌厉,却叫这蛮兵活活捂着,半死不活间,几乎咽气入了牲口道。
平常夜出哪用穿这个,定是飞檐走壁才要得,杜铮大惊:“少爷,人生地不熟,你去那里呀!”
男人们一步三转头。楼中面面花窗也开了,裙钗摇扇相送,冶叶倡条飞眼儿呼喊,给这粼粼长河作了道郎妾情深的装点。
等的就是这个,霍临风道:“我要听不凡宫。”
目光所及,不远处一名公子闲庭阔步,那般高大,俊挺当中掺着些困意。
蓦地,那人于半空回身后荡,暴露一张脸来。
他一惊,顿生锁息诀,藏匿树间岿然不动。
两年前的暮秋,容落云人性大发,在霄阳城连犯十五起命案,将人糟蹋后,还在床头刻上名姓。不但霄阳城,放眼大河以南,林林总总的采花案,皆留了他容落云的大名。
杜铮猛点头,那缠髻的布条都要摇松。这时店家插嘴:“您二位是外头来的罢?这一餐早餐两枚铜板,那朝暮楼里一盏寡味的水都要七两白银。”
那队人马朝西走远,霍临风往东,寻到下一处别苑。匾额写就“藏金阁”,里头粗烛绉纱,一廊子鎏金灯,豪阔气堪比定北侯府。
店家摆手:“吃饱穿暖罢了,那里敢去朝暮楼,去那儿的,净是些大官、公子。”一瞧霍临风,对上号似的,“不过,朝暮楼每月有一日演出,当时大家都可前去恭维,只看可否挤得出来了。”
以后,街边垂垂热烈,竹竿搭起油布,煮羹的、捏饼的,小贾洞出做凌晨第一笔买卖。撒豆入锅的工夫,来一客人,攥着袖口将桌凳好擦,满脸殷勤。
霍临风学舌:“去去就回呀,探探不凡宫。”一晃,屋内安排未变,窗半敞,人却连残影都觅不见了。
世人轰笑,共同地“嘘”声,馆内顿时静了。
杜铮剥栗子,煞是烫手:“呦喂,江南的吃食好费工夫。”
步出藏金阁,路子草园水榭,尽是江南的好景。他从假山下穿过,避开一起巡值的弟子,漫无目标地,直至不凡宫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