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仍缥缈,长街响着一下下的砸击声,是起得最早的匠户。打铁挨着黄泥火炉,时候愈早,才风凉些。
霍临风暗道刚巧,本来那少年很有来头,劫杀骁卫军,掠取命官财,不凡宫的确横行无忌。杜铮凑来:“少爷,怎的隔过二宫主没说?”
平常夜出哪用穿这个,定是飞檐走壁才要得,杜铮大惊:“少爷,人生地不熟,你去那里呀!”
霍临风说:“夜里出行,不穿夜行衣穿甚么。”
口艺人作揖伸谢:“谢公子,您想听甚么,可随心叮咛。”
快速,急风吹花般,苑内飘出一道白影。
口艺人一愣,周遭客长齐齐笑起来,无他,笑霍临风花了冤枉钱。不凡宫那个不知,犄角旮旯寻一乞丐,施俩铜板,他能声情并茂讲到晌午,还赠一曲落离莲。
目光所及,不远处一名公子闲庭阔步,那般高大,俊挺当中掺着些困意。
霍临风温馨用饭,招摇的风月馆也好,陋巷的暗门子也罢,他都无甚兴趣。倒是有一处,他从见到便猎奇,正欲问,涌来五六民户,店家忙着号召去了。
杜铮嘀咕:“还觉得西乾岭承平,谁料藏着大费事,我担忧呀。”他给霍临风搭上小褥,“单枪匹马实在凶恶,还是尽早上任接兵,才稳妥些。”
人间轻功百种,霍临流行的是独门绝技“神龙无形”,来去拟风,可破霄云,未几时便到达冷桑山下。
分开论茶居,霍临风没了闲逛心机,打道回府,闷在堆栈闭了流派。杜铮见状,挨在床边问:“少爷,您有何筹算呢?”
霍临风一掌钳住猫嘴巴,如马戴衔,丁点声儿都发不出。山猫凌厉,却叫这蛮兵活活捂着,半死不活间,几乎咽气入了牲口道。
以后,街边垂垂热烈,竹竿搭起油布,煮羹的、捏饼的,小贾洞出做凌晨第一笔买卖。撒豆入锅的工夫,来一客人,攥着袖口将桌凳好擦,满脸殷勤。
那一顷刻,霍临风瞥见对方的眼睛,亮得他怔怔。
口艺人返台,轻拍惊堂木,声儿也悄悄:“鄙人混口饭吃,光天化日讲讲不凡宫,若被此中弟子听了去、逮了我、砍了我,劳烦父老拿一草席,为我填座小坟,鄙人不堪感激。”
幸亏神龙无形亦无声,不然,定有一场苦战。霍临风刚撤,三五弟子纵马骋来,迎着面,他速速隐没竹间,碰一獠牙碧眼的毛团,本来是一只痴肥的山猫。
杜铮猛点头,那缠髻的布条都要摇松。这时店家插嘴:“您二位是外头来的罢?这一餐早餐两枚铜板,那朝暮楼里一盏寡味的水都要七两白银。”
霍临风在床内说:“轮获得你来问?”
霍临风学舌:“去去就回呀,探探不凡宫。”一晃,屋内安排未变,窗半敞,人却连残影都觅不见了。
此人姓容名落云,深居简出,非常奥秘。其胞姐容端雨,乃朝暮楼花魁,姐为娼,弟为寇,好一对不要脸面的姐弟。
当即有人起哄:“跑商的胡掌柜说,长安都传遍啦!定北侯之子削了突厥将军的脑袋,日日枕着睡呢!”
主仆二人分开,沿街一通走,巴瞧些奇怪玩意儿,经一处热烈小馆,名曰“论茶居”,叫里头的鼓掌抓了耳朵。门窗敞着,小二拎斗大的茶壶逡巡,前边儿,正有口艺人讲故事。
模糊山前,群树如盖,一处别苑落在那儿,二三纱灯昏昏,一窝喜鹊喳喳,古朴如此叫人不由一顿。霍临风当真缓下步子,行着,细思何人安居于此。
乾坤朗朗,匪竟能折兵,仗着山高天子远,要将这西乾岭作“小长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