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无言以对，只得道：“皇太太圣明。”
太皇太后想着不能让她到太子身边，又要给太子吃放心丸，略一思忖道：“慈宁宫出缺没有？苓子到年龄该放出去了，要不就让她顶苓子的缺吧！”
锦书愣了愣，麻溜地下炕穿鞋洗手净脸，带班宫女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儿，别叫老佛爷等着。”
塔嬷嬷道嗻，叫家法寺人取了藤条来。宫女子打脸是大忌，女人平生的繁华繁华全在脸上，掌嘴是寺人常领的惩罚，宫女是宁肯传杖也不动脸的。
太皇太后在乎的也不是这个，官面上的话听很多了，眼下只瞧她心术正不正罢了。
慈宁宫侍寝的带班宫女抬头看她，“哎，快下来，清算清算跟我面见太皇太后去。”
塔嬷嬷笑道：“老佛爷真是独具慧眼，您常夸火眉子搓得好，实在就是那丫头搓的，叫她侍烟再合适不过了。”
太皇太后接了茶盏，拿盖子刮茶叶，慢悠悠对锦书道：“今儿你们太子爷为你的事来求我，缠了我一早上，怕你在掖庭刻苦，要封你做良娣。我晓得这是你们小时候的情分，特地传了你来，好问问你的意义。”
锦书低头跟着，经永寿宫过嘉祉门，沿夹道往徽音左门去。垂垂靠近慈宁宫，只觉心头悸栗栗的没下落。带班宫女脚下加了紧，进宫门引她往廊子上走。她有些伤感，之前慈宁宫是她皇阿奶的住处，她常由宫人抬着来问安。现在天下易了主，这里成了人家的地盘，她这个昔日的主反倒有种寄人篱下的感受。加着谨慎，连气都不敢往大了喘，人家占了你的窝，你还得点头哈腰地问：“您住得舒坦吗？”天下最哀思的事莫过于此了吧！
锦书挺直了脊梁，“主子攀附不起太子爷，老佛爷就是打死主子，主子也还是这句话，求老佛爷开恩。”
各宫地下都是供炭的，屋子里和外头不一样，宫女只穿夹的就成，服侍起来也利落。可一到外头就要了命了，紫褐色的夹袍子，不吃风不耐寒，走上一圈能冻得你腰疼。那宫女说归说，一出夹道又走得安宁静详。宫里端方多，走路姿式是顶着水碗练出来的。在外头漫步，一时半刻幸许冻不死，但如果失了体统叫尚仪局寺人瞥见，那才真够喝一壶的。
塔嬷嬷看看太子，不忍心捅贰心窝子。何况女孩儿看着也不错，便道：“我瞧是个齐备孩子，懂事理，知进退，也没甚么锋芒。老佛爷看人准，老佛爷的意义呢？”
他转过脸看太皇太后，欲言又止。他明白太皇太后的企图，这是在警告他，他越是对她好，她的日子越难过。他没体例，只得垂下眼不去看，打一下默数一下，等数够了二十下，背上的亵衣已经湿漉漉地粘在身上了。
太皇太后传召，这回凶多吉少。本身如果对付不了还不知落个甚么了局，不是赏酒就是赏绫子。这两样还好些，起码全须全尾地去。万一叫杖毙，挺大个女人，裤子退到腿弯子里，活活给打烂了，那也死得忒埋汰了。
太皇太后嗯了声，又道：“这些年在掖庭待着委曲你了。”
太皇太后听了点头，“那真是歪打正着了。”对太子道，“我把她留在慈宁宫，太子爷感觉如何样？”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叫你闹了这半天，我也乏了，你跪安吧！塔都送送他。”
塔嬷嬷忙使眼色，太子是再聪明不过的，晓得里头短长。锦书这一罚，动静很快就会传遍东西六所，如果再回掖庭，恐怕没有她的活路了，唯有留下服侍太皇太后才气保得住。
“不识汲引。”太皇太后一哼，语气里尽是不悦，“太子高看你，你就这么白糟蹋他的一片心？塔嬷嬷，教教她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