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接了茶盏,拿盖子刮茶叶,慢悠悠对锦书道:“今儿你们太子爷为你的事来求我,缠了我一早上,怕你在掖庭刻苦,要封你做良娣。我晓得这是你们小时候的情分,特地传了你来,好问问你的意义。”
锦书愣了愣,麻溜地下炕穿鞋洗手净脸,带班宫女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儿,别叫老佛爷等着。”
藤条约两指宽,一尺五寸长,因为常用,柄上磨得又光又亮。太子在一旁焦急,又不敢讨情,太皇太后的脾气就是如许,越讨情罚得越狠,只好眼睁睁看着塔嬷嬷举起家法。呼的一声响,藤条往那双裂开了口儿的手上抽打畴昔,她咬着唇忍耐,杂役房的人甚么活都干,不像主子跟前服侍的,能把手保养得油光水滑。太子看着她虎口处汩汩流出血来,只觉鼻子发酸,每一下都像抽在贰心上似的。
太皇太后看着她的眼睛问:“这会子如何样?你应不该?”
太皇太背工里茶盏往炕桌上砰地一搁,世人大惊,皆低头屏息不敢妄动。锦书伏在地上极力平静,盗汗却从鼻尖上排泄来,暗想今儿反正逃不过一劫,再挣扎也无用,任凭发落就是了。
她跪下来叩首,“主子给太皇太后存候,给太子爷存候。”
塔嬷嬷忙使眼色,太子是再聪明不过的,晓得里头短长。锦书这一罚,动静很快就会传遍东西六所,如果再回掖庭,恐怕没有她的活路了,唯有留下服侍太皇太后才气保得住。
乌七八糟想了一堆,内心沉甸甸压着。夹道里的风横扫过来,带班宫女那身薄弱的衣裳不顶用,冻得缩起了脖子,鬓边的红绒花也吹秃了,她嘴里抱怨,“这么大冷的天,不打发别人专指派我,这不活冻死人吗!”
锦书谢恩起家,敛神道:“回老佛爷,主子过年满十六了。”
太皇太后转眼儿瞧塔嬷嬷,“依着你,那孩子如何样?”
塔嬷嬷晓得他要说甚么,拍拍他的手道:“太子爷尽管归去,主子内心稀有。”
锦书被唬了一跳,转眼一想,这老太太手腕高,拿这个来摸索她。莫说她没这个心,就是有这个设法也不能蠢到去叩首谢恩。本身是甚么人?是大邺天子慕容高巩的女儿。他们防她还来不及,那里会把她放在太子身边。她如果应了,保准明天的太阳能照在她坟头上了。忙又屈腿跪下,趴在地上道:“谢太子爷垂怜,只是主子身份卑贱,太子爷是天皇贵胄,主子不敢作非分之想。主子只求在掖庭做杂役赎罪,求老佛爷明鉴。”
锦书挺直了脊梁,“主子攀附不起太子爷,老佛爷就是打死主子,主子也还是这句话,求老佛爷开恩。”
回身看看那扇糊了一半的窗户,这一走不晓得另有没有命返来。荔枝她们上夜还没下值,她也来不及交代,她厢子里另有些碎银子和几件金饰,是这几年往西六所送东西,小主们犒赏了攒下的。她如果一去不回了就让她们分了,宫里哪小我没了,生前的厢笼被褥都要扔到荒地里烧了的,她们不拿,白便宜了烧化寺人。
太子放下箭袖打千,随塔嬷嬷退出偏殿。远远看阿谁跪着的身影,稍一顿,回身抓住塔嬷嬷的袖子嗫嚅,“嫲第……”
太皇太后想着不能让她到太子身边,又要给太子吃放心丸,略一思忖道:“慈宁宫出缺没有?苓子到年龄该放出去了,要不就让她顶苓子的缺吧!”
带班宫女一甩乌油油的大辫子回身出门去,锦书跟在前面,本来想探探口风,厥后一揣摩,少不得挨一句:不准瞎探听!也就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