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半晌温馨,只剩相互呼吸的声音。
“都城的事无需多提,但我并非水性杨花的轻浮之人。夫君说得对,一日住在这南楼,便一日是少夫人,我纵不能为傅家增光,也不会做胡涂事,令尊府蒙羞。畴前的事,还请夫君多担待。”说罢,竟是双手微敛,行了个相敬如宾的礼。
春草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忙将备着明日穿的白罗半臂和隐花孔雀纹锦裁剪的长裙娶过来。攸桐仓猝穿上,将那条绣了芙蓉的玉色束带系在腰间,怕傅煜等急了不悦,仓促出门。
……
如果她没记错,就在半晌之前,这男人还说待会就走的!不过这事儿明显不能提,她才承诺要循分守己、谨慎行事,哪能怠慢夫君?
说到底,这婚事虽是联婚,却你情我愿。魏攸桐即便申明再差,也没欠他一星半点,轮不到他指责。方才那番话说得直白,或许真的是刺到她把柄了。
好半晌,傅煜才从内里出来,寝衣严整。
南楼虽非书房,但这般府邸,凡是住人的处所总要摆几本书,哪怕当陈列也是好的。
屋里已掌了灯,周姑受命带着苏若兰等丫环出去,傅煜站在侧间,正顺手翻桌上的书。
苗条黛眉下,那双眼睛含笑睇来,清澈如朝露般,哪怕孤身处在萧瑟地步,也不见半点郁郁之态,倒很有随遇而安、不焦不躁的意义。若不是魏思道亲口承认,他实在没法信赖,她能做出为情寻短见的事。
攸桐没对付过这类环境,傅煜明显也很陌生,相互对视一眼,有点心照不宣的难堪。
遂唤了周姑春草出去,叮咛她们备热水软巾,服侍将军沐浴。
出嫁前在都城时,魏思道经常避着她,是以她摸索了两回,都没能问出魏家为何承诺婚事。不过傅煜的意义她听得明白,此人必是认定她内心仍藏着许朝宗,跟畴前一样骄贵天真,才会出言提示,不准她给傅家争光。
傅煜心高气傲、性子冷厉,却不是会无端欺负女子的人。
但话说了出去,已不成能收回来。想了想,便抬步往里走,衣衫带得火苗微晃,他的神情仍冷酷,却随口道:“只是防患已然的提示,别多想。备水吧。”
“有几句话。”傅煜站在桌边,烛光下神情冷酷,“你我为何结婚,想必令尊已说过了。军中事件繁忙,我得空理睬琐事,今后一定能抽暇过来。既进了这南楼,一日住在此处,便一日是傅家的少夫人,傅家不会太虐待你。你也须循分守己,都城里那些私事――”
遂一把推开屏风后那衣裳,低声道:“不穿这个。再拿件外裳。”
烟波已然铺好了床,退到外间候命,昏昏罗帐长垂,只剩伉俪独对。
“好。”攸桐点了点头,声音也淡了下去。
“啊?”攸桐瞧着桌上倒满的茶杯,没明白。
傅煜站在原地,瞧她忙着筹措,神情有点生硬。
伉俪间互不侵犯、相安无事,她求之不得。
……
满室烛光亮亮,她虽将衣裳穿得划一,仓促之间却没法擦干头发,满头青丝湿漉漉的披垂在肩,有一缕搭在秀颈锁骨上,肌肤雪嫩、发丝乌黑,像是泼墨的绢画。她浑然不觉,侧身站在桌边,端倪低垂,抿唇不语,眼睫的暗影遮住情感。
如许也好,像傅煜这类心高气傲的男人,断乎不会碰心有所属的女人。
攸桐跟傅煜还陌生得很,哪能穿这个出去见他?
遂踱步到侧间,见那位公然端坐在椅中看书。
通俗疏离的目光望过来,有几分鉴戒的意义。
因暑热未消, 这寝衣做得薄弱柔嫩, 穿上去身材毕露。
“已经在院里了!”春草又急又感觉好笑,“俄然返来的,也不知要做甚么,进门就问少夫人在哪, 我从速出去禀报。”她说话间,已将栉巾和备好的寝衣拿过来,帮着攸桐胡乱擦干头发, 待攸桐出了浴桶擦身穿亵衣时, 便递来那身水红柔嫩的交领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