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只是没睡够。早点用饭去寿安堂,可不能叫旁人空等。”

那一声“夫君”入耳,倒是轻和委宛。

与嫡妻相守二十载,虽位高权重、姿貌端方,身边却不纳半个姬妾,膝下后代双全,对傅澜音姐弟也很有慈父珍惜之态。现在四十余岁的年纪,搁在武将中,恰是身强力健、功成名就,在田氏过世后,本来可续娶纳妾,这六年间他却毫无动静,身边只让嫡妻留下的几位仆妇服侍,连丫环都没留几个。

攸桐抱着锦被坐了会儿,见春草手里拿着件添了薄绒的披风,便先裹在身上,起家趿着软鞋往阁房走,随口道:“甚么时候了?仿佛比平常早些。”

傅煜是昨晚半夜返来的。

他膝下后代中,宗子早亡,攸桐未曾见过。龙凤胎里,傅昭多数时候在书楼,心性还不知如何,但傅澜音脾气爽快,身上不见高门令媛的骄贵做派,教养颇好,提起亡故的母亲,拳拳记念之意也溢于言表。而傅煜虽脾气冷厉,待她冷酷,却能在繁忙军务中快马加鞭地赶返来进香,足见对田氏的孝心。

傅澜音也不是沉湎旧事的人,听她说得烦琐,还跑去厨房看了两遭。

攸桐跟婆母素未会面,到了忌辰,却不能两手空空,遂连夜抄份经籍,拿上等绸缎裹好。

她的胆色,本来也不过如此。

“嗯。”傅煜应了声,侧头觑她一眼,“天冷,穿这么薄弱。”

再往远处,天蓝得跟湖水洗过普通,暮秋尚存几分绿意的高树整齐掩映,疏阔明朗。

那双眼睛通俗如旧,不像先前冷酷傲然,却似星月收敛光辉,深不成测。

内里天朗气爽,站在南楼廊下,庭中木叶半凋,篱笆上爬满的地锦枯藤横斜。

伉俪俩赶到得寿安堂,等了会儿,傅德清和傅澜音姐弟也连续来了。

背对着他的男人似被这声音惊醒,冷酷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说完,垂目瞧动手里的帕子,像是记念感慨。

自七月尾嫁入傅家至今,这两月间除了周姑为人热情,经常帮衬,南楼表里,大多数人对她都是冷酷避着的。攸桐当然偶然融入这府邸,遇见傅澜音这般坦直娇憨的女人,仍觉喜好。而金昭寺的事,也颇让她不测。

傅澜音生于高门,尝遍满城珍羞,也常在老夫人的寿安堂那边蹭到些甘旨,但跑到夙来清冷矜持的二哥院里享用甘旨,还是头一回。她不免感觉新奇,瞧着院里新添的炊火滋味,也觉欣喜,对攸桐更增几分靠近。

夫君后代皆如此记念,可见田氏活着时,二房一家子必是极其和谐。

待攸桐打扮罢,清单适口的饭菜也刚好备齐。

这明显是成心扯开话题。

吃罢美食,再喝碗平淡的笋汤去腻,便心对劲足。

……

傅家满门勇猛善战,傅德清手握重权,也算是当朝名将。

新婚夜仓促一瞥,他便回了书房,次晚他在南楼歇了一宿,而后便出城巡边,消逝了两个月。独一的照面中,傅煜给她的印象,便是待人冷酷冷硬,姿容却矗立精力,端倪奕奕含采,有勇猛端然之姿。

攸桐一瞥即止,躲寒般缩到披风里,出了南楼,还是往寿安堂赶。

攸桐应了,当晚便只备些素菜来吃。

攸桐身上罩着暖热的羽纱披风,掀帘出门,碰上裹着雨丝的风,还是忍不住打个寒噤。

两人目光相触,各自顿了一瞬,才若无其事的挪开。待傅煜抬步过来,攸桐便抱紧暖炉,跟在他身边。这回傅煜走得不算快,双目平视火线,虽没给她分半点余光,却像照顾着她法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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