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名闻朝野、所向披靡,在亡母忌辰,他想必是藏着难过的。
颠末游廊拐角时,却俄然顿住脚步,瞧着廊下负手站着的男人,游移道:“夫君?”
两人目光相触,各自顿了一瞬,才若无其事的挪开。待傅煜抬步过来,攸桐便抱紧暖炉,跟在他身边。这回傅煜走得不算快,双目平视火线,虽没给她分半点余光,却像照顾着她法度似的。
吃罢美食,再喝碗平淡的笋汤去腻,便心对劲足。
……
傅煜是昨晚半夜返来的。
再往远处,天蓝得跟湖水洗过普通,暮秋尚存几分绿意的高树整齐掩映,疏阔明朗。
她说完,垂目瞧动手里的帕子,像是记念感慨。
傅德清脾气并不古怪,这般守身矜持,自是因惦记亡妻的原因。
回过身,便见美人站在廊下,身上一袭绣了荼蘼的羽纱缎面披风,双手藏在袖笼中,模糊可见腰间系着栀子带。青丝结了凌虚髻,装点一朵薄如蝉翼的素色宫花,斜挑的珠钗垂至耳稍,底下装点光彩内蕴的珍珠耳坠。
先前傅煜不在,苏若兰虽上蹿下跳地盘弄是非,打扮却还算本分。本日留意再瞧,却已跟平常分歧了。身上虽不是桃红柳绿的衣裳,倒是成色崭新,质地裁剪上佳,面敷细粉,唇涂口脂,两弯细眉翠描,很有娟秀之姿。
“有事理!”傅澜音翘着唇角,“转头嘴馋了,还来二嫂这儿。”
那双眼睛通俗如旧,不像先前冷酷傲然,却似星月收敛光辉,深不成测。
伉俪久别的陌生溶解,攸桐也没再多言。
却未料悍勇表象下,会藏有那般细致绵长的情义――
攸桐莞尔,“耳听为虚。一小我脾气如何,总还得长远相处才晓得。”
翌日夙起,却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周遭天光也比平常暗淡,让她脑袋里都昏昏沉沉。
现在,他站在雨幕廊庑下,楝色圆领长袍磊落,面庞却蕉萃了很多。
攸桐应了,当晚便只备些素菜来吃。
傅澜音生于高门,尝遍满城珍羞,也常在老夫人的寿安堂那边蹭到些甘旨,但跑到夙来清冷矜持的二哥院里享用甘旨,还是头一回。她不免感觉新奇,瞧着院里新添的炊火滋味,也觉欣喜,对攸桐更增几分靠近。
攸桐跟婆母素未会面,到了忌辰,却不能两手空空,遂连夜抄份经籍,拿上等绸缎裹好。
与嫡妻相守二十载,虽位高权重、姿貌端方,身边却不纳半个姬妾,膝下后代双全,对傅澜音姐弟也很有慈父珍惜之态。现在四十余岁的年纪,搁在武将中,恰是身强力健、功成名就,在田氏过世后,本来可续娶纳妾,这六年间他却毫无动静,身边只让嫡妻留下的几位仆妇服侍,连丫环都没留几个。
许婆婆心细,怕山寺更冷,赶着往紫金手炉里添些银炭,拿出来塞在攸桐怀里。攸桐迷恋暖意,将锦缎裹着的手炉抱紧,一昂首,就见苏若兰撑着把伞走了出来。见着攸桐,只随便行个礼,而后向周姑道:“老夫人前儿命我做些针线,今早天冷,怕她要用,赶着送畴昔。”
他膝下后代中,宗子早亡,攸桐未曾见过。龙凤胎里,傅昭多数时候在书楼,心性还不知如何,但傅澜音脾气爽快,身上不见高门令媛的骄贵做派,教养颇好,提起亡故的母亲,拳拳记念之意也溢于言表。而傅煜虽脾气冷厉,待她冷酷,却能在繁忙军务中快马加鞭地赶返来进香,足见对田氏的孝心。
永宁节度使麾下统辖数州,现在内里正逢乱世,傅家要镇守边疆,还需防备周遭虎视眈眈的别处军马,在军务上便格外留意。他这回外出巡查,将各处要紧关隘烽台都走了一遍,事无大小,亲身查过,鼓励将士以外,亦严辞敲打,命各处务必防备留意,不准有半点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