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今后的热烈喧哗,就跟她这新娘无关了。
春草手脚敏捷,转眼便将几个料碗清算洁净,偌大的方桌上,就剩火锅热腾腾地煮着,周遭摆了十来个菜盘子――
现在到了齐州,少了顾忌,想着那滋味,不自发口舌生津, 格外迷恋,便连连催促。
傅澜音饭来张口惯了,对着那盘子鸭血,游移道:“能吧……”
等涮熟了,也叫旁人尝尝。
在都城时她便猜想,那“拯救之恩”是傅家扯谈的,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傅煜径直走入屋中,没有任何停顿,直奔攸桐而来。
这时节气候渐冷,没多少新奇的绿菜。攸桐这是初度尝试,食材也只备几样不费事的,牛羊肉、火腿、腊肉切成薄片,另有鲜鸭血鸭肠、鱼片、茭白、冬笋、冬瓜、豆腐,再泡几样笋干之类的备着,又叫人剥了青虾,费极大的工夫打出一小碟虾滑。
夏嫂刀功好,肉片切得也薄,稍涮了会儿便能熟。
攸桐瞧着鸳鸯锅里好看标红辣,甚为对劲,又往另一半放上鸽子汤底,加些野山菌干,可滋阴补身材。
这边冷静策画,谁知西楼里,傅澜音吃完火锅,后半夜却闹起了肚子。
只是缺人手,夏嫂一人撑不住,还是得寻个有志于此的厨娘,也得找些能照主顾人们用饭的伴计才是。
春草站在床畔,偷眼一瞧,将那冷酷神情看得清楚,仓猝行了礼,按着喜娘的叮嘱去取揭盖头的金盘玉快意。谁知脚还没迈出去,就见傅煜右手微扬,那袭遮在凤冠上的喜红锦缎便轻飘飘落到了床榻上。
满厨房的香气浓烈扑鼻,飘散到院里,馋得丫环仆妇都几次往里张望。
“能吃吗?”他瞧着火锅,满脸顺从。
当初傅家提亲时瞎编出那来由,应是为压住外头群情,好教旁人少些测度。这门婚事,必是两家为了各取所需才结的。只是,魏家在朝里权位平淡,没多大本事,傅煜既如此不待见她,为何要不远千里到都城去提亲?
――特别是她这类顶着狼籍申明嫁过来的。
攸桐一笑,将锅里煮熟的鸭血捞出来,“煮熟了就能吃,味道好着呢。来――”她揽着傅澜音的肩膀,到中间搁料的桌上取了干净的空碗,教她做蘸料。而后向傅昭道:“三弟呢,能吃辣么?”
眼瞳乌黑,像是墨玉打磨普通,通俗而冷沉。他身上有残留的酒气,那双眼睛里却不见醉意,复苏得很,也疏离得很。
遂扶着喜娘的手,跨过火盆,而后与傅煜各执红绸一端,渐渐入府。
捞出来蘸上蒜香的料,那滋味,啧啧!
傅老夫人带着几位女来宾谈笑而来,待撒帐之礼毕,才不慌不忙地分开。
锅里香气翻滚,蒸得屋里都愈发和缓,桌边三人围坐,姐弟俩吵喧华闹,筷箸争相下去,倒是风趣。吃罢火锅,各喝一碗浓香的鸽子汤,当真是心对劲足,别无他求。
而后,便对上了傅煜那双冷酷的眼睛。
攸桐倒是没露惊奇,嫩葱般纤细的十指扣在膝头,凤冠下的如画端倪抬起来,神情淡然。
攸桐打量了一圈儿,越看越是对劲,眼底里笑意漾满溢出,是出阁后少有的欣喜。
倒是傅昭学了点傅煜的弊端,筷子忍不住伸进锅里去,口中却说着“味道还行”。
遂强忍着打起精力,脚步轻挪,端方慎重,规端方矩地拜了堂,在世人簇拥下赶往洞房。
那捧着合卺酒,被唤为“周姑”的仆妇不觉得怪,朝攸桐笑了笑,道:“将军向来事件繁忙,别瞧本日大喜,虎帐里的事却还担搁不得。他才赶返来,怕是要亲身去巡查一趟才放心。少夫人不必等了,叫她们备水,服侍沐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