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赶着话,到了这境地已颇对峙。
因傅煜夙来事忙,经常深夜出府练兵,或是有急事去措置,这回突然孤身拜别,旁人也没感觉如何,南楼里氛围还是敦睦安稳。唯有周姑去两书阁时,偶然间得知傅煜迩来未曾远游,晚间皆宿在书房时,稍觉不测。
见傅煜没否定,又道:“夫君的意义,是我该做个好孙媳,一家子其乐融融。不该像现在似的,躲在这南楼里,不去靠近奉迎长辈、融入后宅。
幸亏话说明白,纵惹得傅煜活力,却也免了很多后顾之忧。
攸桐瞧在眼里,不免感慨。
他面上的些许笑意消逝殆尽,连同眼底因涮肉而烘出的温度都淡了下去。
究竟上,关于和离,她最怕的就是这个。
到得屏风处又想起甚么,回身看她。
倏忽几日畴昔,便到了除夕之夜。
傅煜唇角动了动,点头。
幸亏另有傅澜音姐弟俩和小太孙能逗乐,世人围坐在一处用饭喝酒,到子时初刻,老夫人撑不住,也没说守岁迎新的话,只叫世人散了歇着。
――特别是她仿佛并不在乎这少夫人的身份。
夜幕乌黑,唯有灯笼照出游廊交叉的暗影。
攸桐没发觉半点非常,也跟着她瞧。
“当然。”傅煜没半点踌躇。
总不能自食其言,说他改了主张,感觉让她做少夫人也还不错吧。
攸桐侧身点头, 手指轻捏住衣袖,往中间走了两步后深吸了口气,将方才那股因含混而生的慌乱驱走,而后重新昂首看向傅煜,善睐明眸里目光清澈沉寂,规复平常的安闲姿势。
攸桐在那一刹时屏住了呼吸, 打量他的神情。
傅澜音脑袋藏在厚软暖和的帽兜里,边走边入迷,俄然像是发觉甚么,探头探脑地往远处瞧了瞧,脸上浮起笑意来,“二哥他们返来了!”
“夫君想听实话吗?”
不过这些事轮不到她管,只能冷静藏在内心。
傅煜手里的小半枚香橙已然扔回盘中,开口时,声音冷沉。
声音柔嫩和缓,但是落到傅煜耳中,却像是夏季里卷着冰渣的河水流过。
攸桐不能打退堂鼓,便续道:“若我谨守本分,夫君念着我半分好处,将来或许能给个和离书。若我行事有差池,惹得夫君不满,将来寻个有头休妻,我不会有半句牢骚。我躲在南楼里,不去祖母跟前献殷勤体贴,便是想着,到了那一日,我能走得利落干脆,不拖泥带水。”
不待攸桐反应过来,傅澜音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走,我们一道去夕阳斋!”说着,挽着攸桐,径直朝傅煜小跑畴昔。
若傅煜父子是以事生怒,不容她在齐州逗留,她最多硬着头皮去外头冒险闯一闯,另餬口路,归正这陪嫁、身家、主子,本来就不属于她。但如果傅家迁怒魏家,令魏思道给了好处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未免要惭愧了。但话已出口,她总不能为这点顾忌,就阳奉阴违地留在傅家,迟误傅煜,也搭上她的下半辈子。
攸桐当然怕。
话说到这份上,已然是划出了清楚的边界。
这话说得出乎料想,傅煜眸色微沉。
攸桐跟着喝了几杯酒,稍有点上脸,待老夫人进了暖阁,才跟在沈氏前面出来。
出了寿安堂,长房婆媳去东院,傅昭回夕阳斋,她和傅澜音相伴而行,往西边走。
这个女人可真是……翻脸无情。
比起常日的尊荣繁华、烈火烹油,今晚的傅家陷在满城热烈里,却反而凄清。
暮年不能独当一面,仍在历练时,遇见年节,也是跟将士一样,漏液巡边、明月寒沙,没有半点例外之处。直到这几年握着军权,须留在齐州练习马队、措置军务后,在府里的光阴才略微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