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客店掌柜行事谨慎乖觉,不敢留来路不明的客人,细细盘问身份。
气候愈来愈冷,进了仲冬,天井里碧叶凋尽,倒有些夏季慵懒的气象。
“这么快?”攸桐微讶。
驾车太慢,不如骑马简便,凌晨晚些出发,晚间早早投宿。途中不露财不惹事,流匪盯着富商富商瞧不上她,小毛贼自有镖师对于。那镖师半生驰驱,做事纯熟,对这条路非常熟谙,每到一处,挑靠得住的处所用饭时,总能刺探出四周的景象,而后绕开费事,倒还算安然无事。
现在看傅澜音和秦韬玉幼年相恋、诸事顺利,没那些悲伤伤情的磕磕绊绊,便如在萧索寒冬后瞧见暖和绽放的春日繁花,欢畅之余,甚是欣喜。
齐州离都城路远,途中虽暂无战事,却流匪横行、官府暗淡,她是见地过的。上回她有傅煜的庇护,一起顺利温馨,出入皆上等驿舍。这回少不得要低调,寻了两位靠得住的镖师,只带了春草在侧,换上浅显布衣,扮作进京投奔亲眷的一家人赶路。
攸桐考虑定了,瞧着食店在许长青兄弟的打理下诸事全面,便筹办起回京的事来。
但有些人能够,或许还会乐意接过她递的这把刀。
傅煜的亲吻便落在了她的脸颊,白净柔腻的肌肤红透了,雪染胭脂,愈发鲜艳。
攸桐暗恨,转头瞪他。
唇瓣触上去,滚烫而柔嫩。
傅煜忽而闷声笑起来,声音很低,却透着愉悦。
怀里的人侧身躲在他怀里,胸脯微微起伏,有娇羞,有茫然,有无措,唯独没有愤怒,更不像在复苏时将他往外赶那样,决计抛清干系、划出间隔。
算起来,婚期最早也该来岁开春才对,赶到腊月,未免仓促。
事在报酬嘛。
傅家如此安排,自是为傅澜音着想的了。
忽听外头蹄声错落,有三五匹马嘶声传来,忙命伴计出去驱逐。攸桐行走在外,格外留意周遭动静,便躲在镖师身后,瞧向门口。不等那伴计迎出,便见厚重的粗布门帘掀起,有位身材高健魁伟的人出去,前面跟了侍从。
攸桐暗自撇嘴,想着他局促叮嘱的模样,忍不住又抿唇低笑。
熙平帝病势缠绵,却始终撑着一口气没翘辫子,都说腊月里难过,若果然出了岔子,国孝期间不得婚嫁,平白迟误了少年男女的大好出息。
许朝宗和英王胶葛到现在,等熙平帝驾崩,争的就不是储位,而是至尊的龙椅了。这等存亡关头,各他杀红了眼,最宜见缝插针、趁火打劫。看傅煜先前在都城的景象,明显是想推崇朝宗暂摄皇位,免得英王跟魏建勾搭,给傅家图谋天下凭添阻力。
――堆栈非常逼仄,门窗关得严实,帘子也厚重得很,将内里光芒捂得暗淡。来人一身玄色长衫,肩上罩着墨青的大氅,俊眉朗目、风韵威重,不是傅煜是谁?他的身后,则是杜鹤和布衣打扮的保护。
攸桐低哼了声,没想到约谈成了这景象,不敢再逗留,抬脚就往回走。
……
前胸炽热, 背后冰冷, 只等傅煜喘气的工夫,她才偏开脑袋, 短促喘气。
闲谈一阵,酒过数杯,见傅澜音不时唇角微动,像藏了欢畅事似的,忍不住便打趣道:“这是路上捡到宝贝了?打从进门,就见你老跑神偷笑,当别人看不见呢?”
中间杜双溪亦笑道:“我也瞧出来了。澜音女人这是人逢丧事?”
冰冷雪气吸入肺腑, 脸颊却火烧似的滚烫, 她目光微偏,瞥到傅煜的眼睛。
两小我都没说话,攸桐低头理衣裙,下认识地往周遭瞧了一圈――像是偷情被人瞧见似的,竟无端生出慌乱。转头一瞧,中间那位身板矗立、姿势沉稳,若不是眼底脸上残留着亲吻后的眷恋回味、半边披风被融雪浸得色彩暗沉,竟瞧不出半点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