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山却不管他是心如死灰还是哀思欲绝,只冷冷道:“内堂说话。”上对下的口气,颐指气使,不容半点推却。
“如何不能?我但是个冷血杀人魔,人称江北血手京师魔头江湖第一毒师——”
顾云山道:“跟丢了?”
月浓捡起地上的纸灯笼走向顾云山,“顾大人,你如何像颗球似的满地滚来滚去?”
“大少爷横在路上,主子赶到之时,已经没气儿了。”
他眉心凝重,叮咛仆人,“去县衙告诉萧主簿,点齐人马封城搜山。至于你……”他转向面庞灰败的周恕,“诚恳呆着,一步也不准离,转头再细心审你!”
萧逸摸索道:“那该如何是好?”
“长话短说——”
顾云山抬手支着太阳穴,并不再提被凶名片杀之事,再闭着眼问萧逸,疲累至极,“人都派出去了?”
周恕此时终究慌镇静张跟出来,一件外袍也没来得及裹,径直奔向倾斜的马车,前后搜索却没找到宝贝儿子,落下连续茫然,视野在月浓与顾云山之间来回逡巡,却不知究竟该找谁求救。
他的脸变得太快,一时一个模样,难以捉摸。
第十六章活埋(十四)
而他怒在心头口难开,朝堂之上激辩群儒的架式都跑个没影,他越是听,越是脸红耳热如酣醉酩酊,他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才捡到余月浓这么个费事精。
周恕木然偶然,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已剩一具行尸罢了。好歹被人拉着换上罩袍,不再是挂一件松垮内衣满街跑。
“是谁?”
萧逸道:“蓟州府内借调八百驻军,全部连台县都成铁桶,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月浓懒得去追,抡圆了胳膊把木棍一甩,正巧砸在他脚后跟上,继而一片砖瓦落地哗啦啦响,他脚下一滑几乎自屋顶掉落,但一眨眼,已消逝在夜幕以后。
“噢——”她没体例,只得应了,眼看他孤身一人走进阴沉沉夜空,转眼之间已不见踪迹。
轰然一阵哭闹,似潮流扑向峭壁。顾云山耳中长鸣不辨方向,向前迈一步,竟然歪倾斜斜往地上扑,好歹月浓手快,一把接住他,捏着肩膀晃两下,总算复苏。
顾辰有满腹委曲,眼看就要哭出声,“月浓姐姐,你不能如何对我……”
静悄悄的牌坊大街只剩下月浓与顾云山,另多加一具尚未凉透的死尸。
周恕拖着残躯病体跟上,周夫人要劝,却让他抬手止住,恭恭敬敬跟着这位夜访奥秘客转入内堂。连宗子身后遗容都未曾见,万事要以彼苍大老爷的叮咛为先。
“甚么?”
月浓道:“我不饿,你才整天喊饿。”
欲坦开阔荡赴鬼域,却终究没能如愿。兵器相接之声铿锵在耳前,他偷偷展开一只眼,看少女一根木棍舞得虎虎生威。黑衣人的刀,快如闪电,她的小木棍却如疾风,数十招畴昔,黑衣人败绩已露,连退几步再看跌落在地的顾云山一眼,带着不忿回身登云而去。
“没瞧见,风一样飞出去,小的底子没看清。”
顾云山轻笑,“这事听着倒像是孙淮那狗东西干得出来的。”
凶手如若要杀周大少,一起上花街柳巷七弯八拐有的是时候动手,全然不必比及周府门前再拔刀。除非他本就暗藏在周府,目睹顾云山献身,此夜以后周府必然设伏,便再无机遇动手,不如先掳走了周大少以图后计。途中不料有顾辰半路杀出,凶手才不得不在路上堵截周大少咽喉,此中一刀浅一刀深,应是情急之作,与他技艺不符。
周恕如梦初醒,跌跌撞撞爬起来,也顾不上何时那边,就在门前吹着冷风回想旧事,“做买卖要装大胆豁出去,与官府打交道则谨慎为上。这么些年除却银钱来往买卖资质,只要那么一件牵涉性命,却真逼真切错不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