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好惊?”五鹿浑一笑,身子一偏,探手往额间一扶,轻声应道:“容兄,可还记得你我初遇之时,前去鸡鸣岛寻闻人前辈那事?”
宋又谷行至坟边,一跃而下,举止端重,好生将掌内残尸送入棺内,待得半晌,一咬下唇,似是卯足力量,挑眉便道:“胥庄主,生前未享半子之靠,小婿有愧!”言罢,宋又谷脖颈缓缓一偏,逃目未敢同胥留留订交,两手一弓,再冲胥垂垂施个揖,低声喃喃道:“兄长,鄙人之前胡天胡地,少年纨绔,徒惹了那档子混账事儿。当今咸朋山庄遭难,鄙人即便愧对,仍得腆颜相求,万望诸位不弃,容鄙人以宋楼之力互助一臂;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好令太山瞑目,地泉含笑!”
五鹿浑闻听此言,方将茶盅一落,正色应道:“容兄谈笑。此一时你自露身份,所求所为,鄙人并非不知。”
鱼悟闻言,长目一竖,抬声一咳,冷冷将机锋一转,缓声愁道:“如此,确是出奇。想他胥子思,总归算得上个江湖人物,贤明一世,身后却为人这般轻贱。本座单单闻听,已是不忍,却也不知咸朋山庄高低,若亲见那般情状,又当如何?”此言一落,鱼悟眉尾一飞,唇角一抿,悄悄心道:这般恶事,传得倒快。动静无胫,反是行在了老衲一众暗卫前头,提早入了老衲耳孔。如此想来,若说行恶者并未有些个敲山震虎之意,怕也实在不甚可托。
一言未落,堂下弟子已是了然,长纳口气,立时策应,“国师妙算,早早择了忠勇八人――安设家人,使之无后顾之忧;传授神功,使之无前瞻之患。此回北上,其皆知轻重――行刺姬沙,断不成胜利;打扫行迹,毫不成失利。”
再说广达城,胥家兄妹这一边。胥子思尸身遭此天大恶事,摧辱若斯,实乃门楣奇耻。二人转念细想,实在止不住引咎自怨,既叹家门不幸,又怒子孙不肖,一不能替父报仇雪耻,二不能送父入土为安。一番哀怨毒恨下来,兄妹二人皆是失智嚎啕,深觉得过,自发无颜,唯不过捧着胥子思残肢,埋首膝跪,不言不动,令余人瞧着颇是忧愤。
五鹿老见状,哼笑一时,起家正正衣冠,有样学样,随口亦是撂下句“怨得谁去”,这便紧随闻人战脚踵逃窜而去。
“我说鹿兄,你倒是说句话。”
闻人战于五鹿老身侧立了多时,见此情状,早是潸然,正待放脚上前,胳臂却为五鹿老虚虚一扯。
鱼悟听得此言,口唇再开,却不言语,只不过吃吃哼笑两回,单掌一抬,便放那弟子退出堂去。
容欢一听,心下肝火直往上蹿,唇角一撅,暗里驳道:她那里是甚娇弱蔷薇,怕是以那寒天雪梅作比,尤有不及。思及此处,容欢折扇一收,再往榻边一点,浅扣冰枕侧沿,使个巧力,便见那玉枕翻滚连环,隔空向前,便冲五鹿老面上号召。
五鹿浑唇角一勾,定定瞧着容欢,直教其脊背一寒,色挠目逃,莫敢多言。
容欢见状闻声,举扇便往目前一掩,单手一摆,告饶连连。
余人除却五鹿浑同胥留留,闻言皆是呆立当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容欢一听,经不住哀叹连连,两臂一开,大喇喇往榻上一歪,叫苦不迭,“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话未言罢,容欢目珠再转,依着五鹿浑指导,立时忆及那日葡山之上,因着柳松烟,本身同胥留留所生吵嘴,前后衡量再三,终是解了胥留留那日言下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