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约莫一炷香工夫后,四人方见身前半箭以外,乌乌泱泱蓦地冒出几十号人来。细细一辨,只见这一众匪人,俱是白布罗头,黑靴兜脚,五大三粗,脸孔可爱。

楚锦稍一见怔,低眉一顿,缓声迟疑道:“胥蜜斯方才所言,极是在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八大王立心已险,楚某自不能不作防备。明日,我当叮咛庄内几个可靠仆人,代为上山,送银拯救。”

待得半柱香工夫,山匪这边方停歇鼓噪。八大王抬掌往膺前不住顺抚,时不时还要掩口匿笑,抬声嗤道:“老子看着,你们当中阿谁女娃娃仙颜的很。自打老子现身,其便痴愣愣对着老子好一通盯瞧。”八大王边言,边抬掌直冲闻人战号召道,“小美人儿,你若见爷爷生得威武,暗自许了芳心,这便同爷爷一并回山。归正方得了万两纹银,爷爷也不怕山上多你一口吃食。”

楚锦口唇浅开,脸颊一侧,摆手便道:“不成不成。几位乃我山庄高朋,楚某尚愧几位远道前来,未得一臂,又岂敢再令诸位涉险,裹缠于此番烦恶事体?”

容欢见状,面上本欠都雅,但是转念考虑八大王方才那半文不文、欲粗不粗之言辞,心下忍耐不过,立将折扇往面上一遮,肩头一抖,格格笑出声来。

孰料得,定计不敷半日,反为那群强盗抢得先机,趁夜行动起来。方入丑时,嚣声渐起,七八山匪打马而至;幽冥寒光闪,半夜厉鬼哭,直令苏城公众百挂肚肠牵在一处,真将苏城高低搅得鸡犬难安。

五鹿浑容欢胥留留闻人战及山庄小厮一行十四人,已然携银到得八音山脚。见时候将至,五鹿浑便调派十个小厮先行回庄,免得候在原地,安危难论。

一旁五鹿浑也不言语,缓将一掌摊开,横于目前。旁人见状,皆觉得其不耐日头。五鹿浑也不张扬,似作不经意,隔空将手掌上移下移,终究往八大王面上一拦,专挡了其人中往上,只一味细瞧其口唇。

五鹿浑目睑一耷,缓缓纳口长气,色彩一变,抬声薄怒,“莫说那些有的没的,且将宝继庵所掳蜜斯带过来交于我等,你便带着你的弟兄速速滚回寨上!”

一言方落,八大王已是探身上前,直往古芊芊背上推了一把。

容欢同五鹿老跣足披发,急仓促赶至山庄正堂时,已然瞧见了满脸官司的楚锦同五鹿浑。只见二人围坐一处,垂眉耷眼,长叹短叹,实是一副两幅沮丧模样。

“那八大王,怙恶多年,除却昨日宝继庵上不知内幕冲撞家母,其从未同我一笑山庄有些微连累。其既知我端方,想来之前多有避讳,闪躲不及。此一回,其却指名道姓,大放厥词,非同山庄生出些干系嫌隙。这般所为,怎不希奇?”

闻人战言辞稍见顿挫,咋了咋舌,朱唇一撇,调子已低,“此回活佛天降,入我八音,实需纹银万两,立佛造像,整塑金身。久闻楚公子扶危济困,仗义行仁,善士之心拳拳,侠客之骨铮铮。切盼公子一解善囊,惠泽大诿,谊切苔岑,我辈铭感。”

容欢暗笑,同五鹿浑胥留留换个眼风,佯怒嗔道:“你这小滑头,枉你自认聪明,枉我误认胆敞,怎得为那八音山恶贼一骇,自始至终惮畏得不出一声、不发一言?还要鬼使神差自行往那八大王地点行走,也不知你是中了迷心蛊还是得了失心疯。”

楚锦轻嗤一声,面上倒是一派浮云薄态,目睑开阖之间,轻声嘲道:“这八大王身边,倒也有精通文墨之辈。考虑之深,莫可藐视。其既知庄上端方,这便特地昭告全城,楚某欲以财帛化此兵戈。一来,我庄以乐助为根底,既知郡主涉险,必得依其情意老诚恳实舍出银子去;再来,楚某不成于山庄以外动武的端方,远近皆知,若近几日那八大王有甚好歹,城民不消细想,也必得将此事算在楚某头上。此一举,既可求财,又可自全,那八大王,倒还真真有些个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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