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唇角一抬,不经意挑眉同胥留留对视一面,迅指之间,支肘托腮,阖目却未几言。
楚锦稍一见怔,低眉一顿,缓声迟疑道:“胥蜜斯方才所言,极是在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八大王立心已险,楚某自不能不作防备。明日,我当叮咛庄内几个可靠仆人,代为上山,送银拯救。”
闻人战思忖半晌,陡地一侧脸颊,嘟嘴叹道:“思来想去,还是未解其意。杀那匪首,怎就同这赎票救人不能共得?如果明早一刀成果了八大王性命,难道还为楚大哥省了万两银子去?”
胥留留止了马,也不呼应,自顾自抬掌往身前古芊芊背上轻柔拍个两回,后则抬手,缓为其开了捆绑、解了束缚。
五鹿浑口唇微开,抬掌一掐眉关,柔声缓道:“单杀一个八大王,前面怕是还要出个九大王十大王;斩草不除根,东风吹又生。但是眼下,满城千只眼万只耳正朝着八音山方向。莫说杀了八大王,即便损几个喽啰,折几敌手脚,怕也得立时传得街知巷闻方是。”
闻人战唇角一抿,目珠一转,迟疑半刻,这方解了内里关窍。
孰料得,定计不敷半日,反为那群强盗抢得先机,趁夜行动起来。方入丑时,嚣声渐起,七八山匪打马而至;幽冥寒光闪,半夜厉鬼哭,直令苏城公众百挂肚肠牵在一处,真将苏城高低搅得鸡犬难安。
五鹿浑目睑一耷,缓缓纳口长气,色彩一变,抬声薄怒,“莫说那些有的没的,且将宝继庵所掳蜜斯带过来交于我等,你便带着你的弟兄速速滚回寨上!”
古芊芊下颌一抬,蹙眉薄怒,几是同时,细嗓大声叫骂道:“八大王阿谁生恶疮化脓血的肮脏泼奴龟儿子!老子……”一语未尽,古芊芊陡地噤声,抬掌虚掩口舌,后则扫一眼容欢,轻声询道:“方才,你…但是提及……颜九?”
容欢先是同胥留留对视一面,上身虽已前倾,却又陡地缩手,眼睁睁瞧着胥留留迎上前去,谨慎翼翼扶了古芊芊一只胳臂,口唇微开,柔声送些个软语温言。
寅时未至,苏城城内几已家家尽知、户户咸闻,说是一笑山庄楚公子已同八音寨主八大王谈妥了买卖,志愿以一万雪花赎出那为匪人绑上山去的仙颜女人。
容欢同五鹿老跣足披发,急仓促赶至山庄正堂时,已然瞧见了满脸官司的楚锦同五鹿浑。只见二人围坐一处,垂眉耷眼,长叹短叹,实是一副两幅沮丧模样。
“那八大王,怙恶多年,除却昨日宝继庵上不知内幕冲撞家母,其从未同我一笑山庄有些微连累。其既知我端方,想来之前多有避讳,闪躲不及。此一回,其却指名道姓,大放厥词,非同山庄生出些干系嫌隙。这般所为,怎不希奇?”
八大王两腮一嘬,卡的一声又再吐口浓痰,头颈一正,目深以固,“昨夜老子兄弟往苏城闹那一场,想来一笑山庄同八音山这档子买卖,已是搞得沸沸扬扬。爷爷劝你莫要妄动,打今儿个起,如果爷爷每日酉时未能前去一处隐蔽,会晤一个兄弟,怕是不日便得有人往苏城,口敞舌长,专传些个老子于八音山上为楚锦所戮的风趣儿说话。到得当时,那里另有甚狗屁的积善之家、入娘的仁义之侠?多年保重的名声毁于一旦,楚锦连同他九个老娘,还不得齐齐抹了脖给老子陪葬?”
闻人战见状,心下还是不甚清楚,眉头一蹙,启唇脆声便道:“楚大哥,怎得那八音山匪不寻旁人,偏要令一笑山庄筹钱赎票?莫不是那贼人有些个门路,晓得延久王府管事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