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闻言,啧啧两声,面上实在难掩唏嘘。

“你便…便是那……八大王?”

此言方落,楚锦已是缓缓起家,顾也不顾古芊芊吐舌惊张之相,缓缓环顾一圈,后则同堂内诸位前后拱了拱手,缓声再道:“稍后便设薄酒,一为郡主压惊,再为老友庆功。”言罢,楚锦眼风一寒,又往古芊芊同五鹿浑面上扫了一扫。

管事吞口浓唾,启唇便道:“一来,这一笑山庄距八音山较近,互助救人,实在便宜;二来,这一笑山庄,自楚锦父辈,便有侠名,乐助好施,有口皆碑;三来,小的倒也晓得这楚锦端方,从不缚剑出庄,此一点,最是紧急。”管事稍顿,目睑一紧,偷眼扫了扫座上古芊芊,见其神采未改,这方壮了壮胆量,轻声细报,“现下延久王府,虽无实权,却有盛名。小的考虑着,如果以王府名头压那楚锦,幸则其逞强改矩,自行上山救脱郡主,真要这般,小的也可顺势敲打,令这一笑山庄高低莫敢漏言,将郡主为强盗所擒之事埋掩下去。”

“再者说,王府深受皇恩,芊芊亦得隆宠。如果遇险告饶,动辄将皇家古姓搬出,再被人见了我那般不幸形貌,难道令恶人失势小觑,令皇族颜面不保?”

此一地,放眼一望,殿宇划一,庄严寂静。拔步入殿,先见风调雨顺四天王,再拜畴昔将来三大士;徐行向内,方见主堂,上有金漆红匾,书“恩德堂”三字。入内方查,赤壁银墙,雕梁画栋,画烛不熄,香火不灭。堂内正立一妆金神像,燕颌虎须,熊腰狮背,左持鹫翎金仆姑,右悬七彩银胡禄,右掌平摊,立于目前,掌心正中,乃一土陶祥纹杯。

楚锦耳郭一颤,缓缓回眸,正见闻人战起家直面,目似悬星。楚锦唇角一勾,阖目轻笑,后则就势咳了两咳,扭身放脚便去。

古芊芊眉头一挑,正待接言,目帘一紧,却见门外前后行来两人。在前的乃是一副公子打扮,月蓝衫,碧玉冠,眉飘偃月,目炯曙星;最可称奇的,当是其右边凤眼下那颗红痣,上承漆珠,下映檀口,相辅相成,妙不成言。此位以后,紧随一人,服饰不甚富丽,脸孔亦不出奇,粗粗一看,实在不怎打眼,然其眶内,倒是很有些倨傲涣散之色。细细比对下来,古芊芊只感觉前头美玉增辉,前面泥涂无色,这便目不转睛,身不由己般将那仙颜公子来去打量不住。

古芊芊月朔取座,目珠一转,冲楚锦稍稍点头,后则独自取了手边茶盏,浅啜一口,悠悠叹道:“万两白银,实非小数。人言天上神仙可遇,舍财世人难求。楚公子仗义疏财,至情至性,芊芊好不感佩!”

古芊芊同九位夫人言谈之间,多用浮华辞藻,谦辞敬语,一味堆砌,改模换样之急心,欲盖弥彰。一番应对下来,九位夫人只觉古芊芊承颜顺意、娈婉快心,再多瞧瞧其欺桃之貌、赛杏之容,这便更觉心下欢乐。至于其宝继庵上那副詈词满嘴、粗鄙不堪之相,终是为诸位夫人抛诸脑后,再不细想。

一言方落,堂内已闻拊掌之音。

五鹿老同容欢不由得叹口长气,同声苦道:“昨日拜恩堂上,本日寻仇祠中。敢问楚公子,究竟做得那一起买卖?”

古芊芊闻声巧笑,上前又再挽上大夫人胳臂,落掌缓拍两回,柔声叹道:“常言道,交友未可分贫富,定谊需堪托死生。芊芊此回被掳上山,无异于生门死关走了一圈。若非贵家互助,芊芊岂能保得明净,毫发无损自那匪窝脱出身来?”

古芊芊闻声,面上一怔,迅指工夫,便已解意,同五鹿浑缓缓换个眼风,轻将茶盏一搁,掩口娇笑,“要楚一笑的财帛,作八大王的粪土……”古芊芊口内啧啧两回,脸颊一侧,托腮直冲楚锦丢眉作眼,“幸亏楚公子本就是个怪杰,视财帛如粪土。现下芊芊同楚公子相邻而坐,对谈如流,便若醍醐以灌顶,去伪而存真,直觉财帛粪土,本是一物。我府若执意偿还此银,倒似小瞧了楚公子去,反令楚公子作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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