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瞬之间,楚锦同古芊芊俱是结舌钝口,四颗点漆之珠齐刷刷粘在五鹿老面上,一眨不眨,失神呆看。只见得面前人:明眸皓齿、龙神凤姿;肌如玉琢还输腻,色似花妖更让妍;于男则胜潘宋之容,于女则羞赵杨之貌。
胥留留听得此言,回声一笑,直冲楚锦,落落近前,目不转睛,缓声应道:“鄙人既无祝大哥之才,亦差小郡主之能。论及其中情由,全不过依着昨日堂上诸位一番唇枪舌剑,步步考虑所得。加上楚公子起初言辞,偶见自相冲突之处,略加思忖,天然分晓。”
五鹿老同闻人战闻听此言,齐齐发笑,对视一面,拊掌摇眉。
“对的一半便是……”楚锦一顿,挑眉故弄玄虚道:“于宣家二子一事,老子确有藏掖。”
五鹿老定定瞧着身前,一言不发,呆立原地,直憋得后脊骨又脆又重,脚麻眼跳,却还是半步转动不得。约莫袋烟工夫后,待听得五鹿浑低声一咳,五鹿老两目方才聚了些光,脖颈疾转,舌尖紧扫着牙花子,启唇便道:“兄…兄长……你等…一早便知这楚一笑同那八大王实乃一人?”
古芊芊这一头,不怒反笑。偷眼再将楚锦觑了一觑,脑内暗将那日八音盗窟内二人独处前后仔细心细捋了百遍,只将那令人嫌恶的八大王偷换作玉树临风的楚一笑。一通思忖下来,那日刁悍言行,反倒成了一双男女调心绰趣的手腕、骂俏打情的因头。而此一时,于古芊芊心上,少主山匪,终是合二而一;方雅粗鄙,至此融会无隙。
不知隔了多久,楚锦终是回过神来,两臂高抬,缓缓伸个懒腰,后则抹了抹唇,沉声笑道:“未曾想,你这般年龄,竟是易容行当的熟行坚膊!”
一言未尽,闻人战单手一提,迅指之间,已将五鹿老所戴假面皮摘下。
堂内余人闻声,肩头俱是一软,实难分清心下是忧是怒。寂静盏茶工夫,几人倒是屏不住前后发笑,两两相顾,颇见无法。
古芊芊闻声,尤是见怔,似不确信,暗戳戳自顾自扮个笑面,后则两手齐抬、十指皆动,将本身口唇四匝寸寸抚摩个遍。
“风趣儿!风趣儿的紧!舒坦!舒坦的很!”
楚锦凤眼一挑,正将古芊芊娇羞神态归入目帘,但是其并不知古芊芊那百转柔肠,天然也解不了怀春少女心下且酸且甜、半酥半软的难言滋味。
此一时,一发千钧。
五鹿老听得此处,亦是不耐,鼻息渐重,反唇诘道:“倒也不知数年以来,苏城嚣然、布衣吊胆之首恶,究竟何人?多行不义,死不改过,这等恶人,总多诳言妄言。自打了解,楚公子话内九假一真、玄机几深,订交若此,何言信赖?”
“老子这面上,那里是甚脓疮,实乃龙头肉角方是。”楚锦目睑一阖,吃吃轻笑出声,探指往颊上一戳,佯作吃痛,口内立时嘶嘶声起。
“为填私欲,便顾不得栉垢爬痒之大任,昧心纵毒,贻祸草泽?”
古芊芊不觉有异,摇眉晃脑,好不对劲,“昨日山庄堂上,老子初见楚一笑。近身施礼之时,不过迅指工夫,老子便自其身上嗅出了些微十花香发油的味道……”古芊芊探掌一抚云鬓,咬唇含笑,“老子惯用的头油,却在初度会面的人身上嗅到,这般事体,怎不奇特?”
闻人战回声一怔,身子悄悄朝后一仰,吞唾低声,支支吾吾唤道:“楚…楚大哥……”边道,边往五鹿老身前挪了两步,眨眉两回,逃目再道:“我…我并非姓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