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芊芊目睫一低,悠悠叹道:“孰料得,经苏城一事,老子方才明白,当年那老乌龟之以是抛家弃女,压根儿并非是慕向佛祖、释累辞家,怕是其遁入佛门之因,同楚大哥落草为寇之由,异曲同工。”稍顿,古芊芊止不住冷哼一声,载笑载言,“不过是受不得皇家礼遇,壮志不酬,这便郁郁寡欢,自弃自流罢了。”
楚锦喉头一缩,佯咳两声,缓声轻道:“笼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六合宽。即便老子肯将家父所受不公置于一旁,权当是顺了老父报国之愿,但是,山庄桎梏,家宅樊笼,老子早是忍无可忍,此回断不曲意责备!”
古芊芊见状,面上却不见涓滴对劲,口唇微开,悠悠接道:“廿四岁前,老国主时价丁壮,已掌钜燕一十六载。多少年来,陶渔耕稼安居乐业,举国表里歌舞升平;上无天灾,下无天灾。”
古芊芊顿了半晌,两手快速一蜷,探身直往楚锦身前,踮脚低眉,附耳轻声。
楚锦闻声,两目仍未聚光,长叹口气,回身往其父造像处瞧个不住。
话音方落,楚锦尤是添了兴味,眉飞入鬓,更见昂昂。
容欢闻声,面色蓦地一黯,直往楚锦一侧,将那金樽缓缓递上前去,后则一摇折扇,冷声自道:“宋楼以内,也不过寥寥数笔,记录廿四岁前老国主崩逝,现国主即位。旧主崩殂前,末次上朝,于百官之前,命所幸妃嫔兼宫人过百数,一并殉葬!余事,未有片语提及。怪矣,委实怪矣!”
古芊芊眉头一跳,回声作个白眼,“此一事,乃是多年前先主晏驾、太后居丧之时,由太后亲召家父入宫所述。告密之时,绝无六耳。以后,家父抛家之际,方将此密亲传于我。时至本日,太后宾天已有多年,而家父……早是剃发染衣、出离三界……”
古芊芊稍一怔楞,立时应道:“自是成了,宫内高低同心,终以新方奇药灭了时疫,尽解槃根。”
“只可惜,国主之恩,委实浮于大要。祖父得金樽之时,虽对府内高低亦有束缚,密令王府再不得同朝廷表里有些微干系;但是家父一心向国,尝试多番,怜惜报效之志,频频不得发挥。延久王府名头虽盛,却无实权。”古芊芊稍顿,直面楚锦,柔声轻笑,“有志男儿,哪个不望大展雄图、金紫封骨?戋戋一个酒肉王爷,即便名利不缺,又岂是家父平生所望、鸿志所求?于此事上,楚大哥不是亦为令尊遭遇很有不忿,认定是国主不智、废淹不振?”
“金樽以内五宝所成十字,皆为老国主御笔宸翰。如此厚赐,你个小牲口尚不戴德?”骂罢,古芊芊颊上一红,似觉违言,眨眉两回,缓声劝道:“此一事,老子初时,亦是不解。相询家父以后,方才明白——朝堂之事,瞬息万变。那场疫病,若降天下,反倒好些;惜其只发内廷,未见伸展。此事若鼓吹开去,帷幄之德,袴襦之善,难道毁于朝夕之间?”
古芊芊面上一黯,点头应道:“不正之气,本为天降。偏巧那疫病,只限皇宫,未发江湖。”稍顿,古芊芊缓缓退个两步,逃目缓道:“据家父所告,那一时,除却帷闼仆婢、侍卫宫僚,另有妃嫔一十一名、皇子三位、公主七位,皆染恶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