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既落,堂内诸人再不接言,心下暗将此事前后推演个几遍,或惊或叹,或忿或惮,无一不怨宫门一入深如海,帝王心术比海深。
“再者说,楚老将军一番教诲,自是要楚公子作个不饮盗泉、不食漏脯之君子,不趋蝇利、不避灾殃之猛士,若可……闻义而徙,自当……身灭名垂……”
“只可惜,国主之恩,委实浮于大要。祖父得金樽之时,虽对府内高低亦有束缚,密令王府再不得同朝廷表里有些微干系;但是家父一心向国,尝试多番,怜惜报效之志,频频不得发挥。延久王府名头虽盛,却无实权。”古芊芊稍顿,直面楚锦,柔声轻笑,“有志男儿,哪个不望大展雄图、金紫封骨?戋戋一个酒肉王爷,即便名利不缺,又岂是家父平生所望、鸿志所求?于此事上,楚大哥不是亦为令尊遭遇很有不忿,认定是国主不智、废淹不振?”
容欢闻声,面色蓦地一黯,直往楚锦一侧,将那金樽缓缓递上前去,后则一摇折扇,冷声自道:“宋楼以内,也不过寥寥数笔,记录廿四岁前老国主崩逝,现国主即位。旧主崩殂前,末次上朝,于百官之前,命所幸妃嫔兼宫人过百数,一并殉葬!余事,未有片语提及。怪矣,委实怪矣!”
言罢,楚古二人对视一面,描述立见痿瘁,哀声颇显激切。
沉寂约莫半柱香,楚锦终是将覆于额上的手掌缓缓撤了,凤目一挑,吞唾哽咽,“你们王府,尚且早早晓得本相;一笑山庄,却被一味蒙在鼓里。更不消提,你等后日,虽无恩遇,却得隆宠;楚氏一门,反遭皇室暗置耳目,防芽遏萌。家父平生,护国保家,盘曲踥蹀,伶仃颠仆。捐躯倾至恳之诚,忘命履至固之义,过后不但不得国主正名,反是先遭猜忌,后蒙丢弃,如此这般,难道滑天下之大稽?”
“这般说来,国主有国主的事理,百姓有百姓的主张。怨只怨老子的老子倒了灶了,活了该了,折了命也没挣着个万古流芳,反要为老国主谨慎防备,生恐其将疾疠一事泄了密去!”话音未落,楚锦目华一亮,目珠旋个两回,自说自话,琐琐啐啐,“不对,不对。这一事,老子总感觉有些个蹊跷!你且说说,老国主以亲信试药,终究究竟成是未成?”
古芊芊眉头一跳,回声作个白眼,“此一事,乃是多年前先主晏驾、太后居丧之时,由太后亲召家父入宫所述。告密之时,绝无六耳。以后,家父抛家之际,方将此密亲传于我。时至本日,太后宾天已有多年,而家父……早是剃发染衣、出离三界……”
古芊芊听得此言,两目不由一阖,屏息半晌,启睑破口便骂,“既要代父昭雪,申国主久弃敝履之冤;又要代己扬眉,报父母肆意操弄之怨。践小恶则令娘亲捶胸顿足,行巨恶足使国主寝食不安。”
“这小玩意儿,倒还真真值些个银子。樽体不大,乾坤不小。”闻人战细瞧半晌,旁若无人吞声嘟囔道:“樽身布夔纹,樽脚则为玉石莲花;樽内分以琉璃、珊瑚、赤珠、砗磲、马脑嵌作,一宝两字,非常邃密。”闻人战一顿,探头朝前,咂摸咂摸口唇犹疑道:“樽内十字,写的似是……”
“若说楚兄难违父命,即便朝廷三番欲起,其终敬辞不受,倒也说得畴昔。但是,方才郡主尙言,老王爷虽为子向道,劝其阔别朝堂,叵耐王爷自有主意,多番尝试,反遭钜燕国主按抑,使其壮心难酬、鸿志不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