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月朔入城,泥丸宫不由一清,放眼摆布觑个两觑,心下掂掇掂掇,暗觉这虹霓蜿蜒之地,单论繁华热烈,倒也不输苏城。

胥留留两目噙泪,缓缓退个两步,两掌任由秦樱攥着,身子倒是一低,伏拜一回,颇见恭敬。

容欢闻声,面上却不见怒,眨眉两回,再往五鹿浑身前行个几步,一掌攥了折扇,一掌抵在膺前,对齿一磕,一字一顿道:“鹿兄,我容欢断不是那上楼撤梯、过桥拔桅之人。金樽虽小,兹事体大,若我不能探个究竟,实难慰我容氏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不待五鹿老反口,五鹿浑已是先其一步,立时转了话头。

五鹿老听得此言,面上反见不屑,小指徐往耳孔一塞,悄悄掏索个两回,后则努了努唇,冷声笑道:“瞧你方才于宋楼奶奶跟前那般谨小慎微、诚惶诚恐模样,你若行差踏错,怕是泥菩萨过江,哪儿还顾得上查那劳什子的剑横子杜苦?”

此话一出,胥留留倒是立时会心,脸颊一低,柔声拥戴道:“宋楼大恩,留留难报!事已至此,万望容公子再助一臂,恳祈宋楼相告杜前辈下落!”话音未落,胥留留意下又急又燥,思忖半晌,自感无用,再念亡父,已然哽咽。

闻人战咋舌鼓腮,目珠滴溜转个不断,失神半刻,再抬眉时,正见六名丫环在前,两位老妇在后,不紧不慢,翩然自后堂行了出去。

“鹿哥哥,稍后席上,你我是要同宋楼奶奶直言明讨,还是依着宋楼端方撒财暗购?”

言罢,秦樱两目微阖,缓缓纳口长气,再开目时,挑眉朝屋外一探,目睹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已然到了晚宴时分。

容欢唇角一抿,掩口应道:“那一名,名唤况行恭,乃是祖母栉工,常伴祖母身侧,形影难离。说是栉工,在这宅子上,却也无人敢将其当了主子对待,连我这宋楼公子,也是要尊其一声‘况老’。”

胥留留闻声,这方抬眼一扫容欢背影,口内啧啧两声,暗里不由得叹口长气。

闻人战一听,目珠又是滴溜乱转,脖颈一低,自顾自喃喃低声,“挂个飞鱼袋的栉工,也是蹊跷。”

容欢见状,心虚不过,连连吞了十几口唾沫,后则急火火上前,顿首不迭,口内恭声唤道:“久隔慈颜,不肖孙儿给祖母存候。”

“抑或,她那飞鱼袋内,装得本就是利箭快矢?”

“林林总总,形形色色;你这泥鳅,倒还真是家大业大。”

“天大的端方,终归抵不过地大的银子去。”一旁五鹿老瘫在椅上,两腿前探,伸展非常,一手捧了房内一尊玛瑙卧佛,细细打量不住。

五鹿浑见眼目前闻人战那般神态,不由着慌朝后退了数步,两手一立,急摆应道:“闻人女人莫要多心,鄙人并非此意。只是念着那楚一笑之言,想着宣家兄弟自离苏城,已是改貌变容,若其亲来宋楼拉拢剑横子动静,倒不知可会有人慧眼瞧穿?至于易容手腕,我等自是皆知,那楚一笑,断难同闻人女人比肩。”

闻人战听得此言,朱唇一抿,两手捧腮,琐啐念叨道:“想当本女人的良配,怕你是稻杆敲锣、做梦看戏!”言罢一顿,摇眉踮足,唇角倒是浅抬,“唯见宝剑具美玉,哪来粪叉镶宝石?”话音方落,闻人战俏脸一扬,妙目一闭,脑内心田,尽是自家师父路潜光那唇角上翘不时带笑神情。

闻人战一听,耳郭一抖,杏眼圆睁,抬声接道:“到时候,怕是你我寻到正处,也只能得见那弟兄二人尸首,还是裹着副假面皮、知名无姓无亲无端的野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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