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战见状,再往四下环顾两回,轻手蹑脚悄悄蹭至容欢身前,吞口香唾,声不成闻,“我说泥鳅,端坐正位那名老者,便是掌事多年、手眼通天的宋楼奶奶秦樱?”
堂内余人见状,莫不欣然,濡濡口唇,心下却还是各有各的筹算。
一言方落,闻人战已是吐吐舌头,娇笑一声,后则踮脚向上,轻声再询,“那立于你祖母一旁的,又是哪个?”
胥留留听得此言,颊上更是泛红,探舌稍濡口唇,眼风倒是先飞到五鹿浑跟前,粗瞧一瞬,后则转向容欢,低低道:“银勒金鞍,瑶觞玉坠,花团锦簇,翠绕珠围;如此世家,留留真真莫敢仰攀。”
胥留留两目噙泪,缓缓退个两步,两掌任由秦樱攥着,身子倒是一低,伏拜一回,颇见恭敬。
“倒不知那位况老,可有这般本事?”
一言方落,胥留留低眉往闻人战面上扫了一眼,且笑且怨,单掌一近,佯怒轻将闻人战后颈皮一夹,顺势将身前可儿儿提到一边,后则纳口长气,正色接道:“却也不知,宋楼奶奶是否已晓我等来意?”
秦樱见状,眼风稍收,抿了抿唇,轻声笑道:“不肖孙儿携妻归返;少年豪杰聚义一堂。老朽欣然,老怀颇慰。这便叮咛厨下略备酒菜,且助尔等洗洗风尘。”言罢,秦樱缓退两步,一手扶上况行恭小臂;二人冲五鹿浑颔了点头,再未几言,不疾不徐,并肩步出堂去。
闻人战一听,目珠又是滴溜乱转,脖颈一低,自顾自喃喃低声,“挂个飞鱼袋的栉工,也是蹊跷。”
“若非宋楼奶奶互助,你我尚若无头苍蝇普通东游西荡,压根儿寻不得宣家二子蛛丝虫迹,又那里能一步步摸到苏城,相逢楚锦,再依其言转而来到这宋楼?”
容欢闻声,屏不住抬眉细瞧,见胥留留两目稍红,眶内盈水;一时候,那飒爽巾帼又化了风格前杨柳,依依多情;那女中丈夫又变了个月下啼鹃,声声泣血。
诸人逛逛停停,前后摆布瞧个不住,全然不顾容欢面上急煎煎神态;牵马徐行盏茶工夫,身前已见一处宅子,端的是高门大户,碧瓦朱甍。门前狮子立爪,门上兽环狰狞,打眼一瞧,气度非常;门边端立四名看门武人,个个皆是额阔颧高、虎眼熊腰,连鬓钢须、根根倒抓,身皆度量一柄泼风盟主刀,显得极是凶神恶煞,生人勿进。
容欢闻声,摇眉苦笑,缓缓取了腰间折扇,边摇边道:“即便神仙,单凭耳力,怕也断不出脚边小蛇是将蜕还是新蜕呐。”
听得此处,五鹿浑同胥留留换个眼风,浅淡一笑,思忖半晌,经不住自顾自低声揣摩道:“这般怪杰,怎得偏生做了这宋楼栉工?”
五鹿浑未见怔楞,立时晓了闻人战所指,探手重摩下颌,缓声应道:“此事,怕是需得听听容兄之意。”
言罢,秦樱两目微阖,缓缓纳口长气,再开目时,挑眉朝屋外一探,目睹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已然到了晚宴时分。
待得胥留留上前之时,其朱唇方开,不及有言,已见宋楼奶奶身子前倾,送掌往那况行恭臂上一搭,稍一着力,一个腾身,三步并作两步,吃紧奔在前头,探掌一拢,轻将胥留留两手包在膺前,后则长喟一回,悠悠叹道:“祖母日盼夜盼,今儿个终是将孙媳等了来……”
“天大的端方,终归抵不过地大的银子去。”一旁五鹿老瘫在椅上,两腿前探,伸展非常,一手捧了房内一尊玛瑙卧佛,细细打量不住。
不待容欢接言,诸人已听得宋楼奶奶朗声一笑,洪音迎道:“现在江湖,豪杰竞起。可叹老朽闭门日久,虽见诸位气象豪杰,却也识不得豪杰,叫不出高名,忸捏之至,汗颜之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