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一顿,心下莫名惴惴,抬掌使力,将两目好一通揉搓,细细再辨,却见那女子倏瞬化形,眨眉由眠花宿柳俶傥风骚的五鹿小王爷变作了淫私无挟手不害生的方外俊和尚。
两婢女见状,俱是巧笑,各自稳了稳掌内食碟,一面禁不住打量五鹿浑形貌,一面应道:“这三味小食,但是老夫人日日必用。何首乌入菜,本不别致,这道煲中,灶房尚还添了些鹿角胶出来;至于这甜饼,则是配了黑豆、黑芝麻、茯苓、郁金在内,这四类食材,皆可入药;而这槐豆,嗅着虽是古怪,却更是得了药食同源之真谛。”
恶斗盏茶工夫,五鹿浑已是焚心如火。其见一时难以得胜,肝火便若不受节制般和着血气一并往脑门上涌。两目泛红,几要滴出血来;口齿磨蹭,低低嘀咕着“挡我者死”“瓜蔓株抄”之辞。待了半晌,见劝止之人仍无却意,这便轻嗤一声,随即便起了孩童小性,咣及一声弃了软剑,两掌对搓个几次,朝前吐口唾沫,闷闷呵叱一句“尔等还敢阻我”,这便赤手空拳往那看门人眼目前袭来。
五鹿浑唇角轻颤,似是为这女子取了魂收了魄,高低唇翕伸开闭,舌尖膨大,含糊不清应了一句。
那含情眼目、风骚唇齿,皆是五鹿浑熟谙到不能再熟谙、靠近到不能更靠近的模样。
话音方落,却见五鹿浑两目弥黯,缓缓直立起上身,侧目先往祠堂方向瞧了一眼,后则按捺不住膺内悲忿,稍统统齿,广袖一挥,运气将那不远处铜流星朝前一带。扑的一声,祠堂正门回声而倒,名存形亡;结眉细观,那铜流星所击之处,不管金木,俱成齑粉。
“我说泥鳅,门外声音…似是鹿哥哥。”闻人战目珠浅转,早将那鹩哥用黑布罩了,一手攥着那黑布兜口,一手捏了那鹩哥口喙。
五鹿老冷不丁吃个惊唬,面上哪儿另有些个赤色?呼哧呼哧急喘了三五回,又再探掌往膺前抚弄个十来次,吞口冷唾,难放心神。
“这豆子,”五鹿浑头颈一低,单掌徐摇,缓将那气味一丝丝扫进本身鼻内,“滋味倒是别具一格。”
五鹿浑受此一招,稍见吃痛,单足前踢,使一式弹裆腿,月朔落地,后再转颈,借力上弹,直朝身后看门人接连使出了缠踢挂蹬,变招连贯,好不凶悍。但是其正待落地,足下倒是未稳,身子一软一偏,斯须坠在地上,眨眉于背上跌出些浮伤。
而此一时,五鹿浑眼目前,那里另有那馆娃宫铜雀台、琉璃榻美人怀,全不过是大火以后的断壁残垣,废墟一片。
女人言罢,玉指缓点,掩口格格娇笑个两回,后将脸颊一扬,定睛正对上五鹿浑眼风;一面端倪传情,一面单手自顾自抚弄绿鬓,轻将发梢绕指几圈,再将一簇发尾递入口里,不住舔舐。
因而乎,一条门槛之隔,堂内手握金樽的容欢同易容成秦樱模样的闻人战,与堂外况行恭搀扶之下的秦樱,三面相觑,俱是无言。
此一时,宋楼祠堂内。
五鹿浑鼻头微酸,膺内抑闭,如同为人塞了满口豆梨,吐也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两手攒拳轻颤,死力欲要超出目前人墙,投身火聚之狱。
“至于你……眨眼之间,终要成为个顶天登时的男儿汉。你既也是个男人,又怎能逃得出我的五指山?”
如此这般,两个复苏人对上一个梦行者,百八十招下来,倒是打得严丝合缝,难分难明,奇之又奇,实难思议。
女人见状,藕臂一挥,迅指之间,其身前那精干男人便似柱青烟普通散了去。
话音方落,二人齐齐屏息,隔门远眺,籍着门外叮叮铛铛兵器相撞之音,似已清清楚楚瞧见了院上正自行演的一番恶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