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樱沉默,缓收了掌,侧颊反冲闻人战颔了点头,抿唇半晌,缓声低道:“闻人女人,可否将你于楚锦那处所闻,尽告老朽?”
秦樱脖颈一扬,缓声自道:“万灶貔貅犯境来,挥戈直欲抵金台。长城空作防边计,不道萧墙起祸胎。”
“方授金樽彰忠义,后逢甲胄抵宫门?如此这般,未免过分蹊跷。”
稍顿,秦樱面色更见沉郁,抬掌轻往颞上一抵,轻嗤笑道:“至于老朽亡夫,其同老国主,少年了解,但是八拜的换帖兄弟,口口声声的磨难相扶、繁华共享……”
此言一落,一旁容欢不由瞠目,袖管一甩,眼刀止不住往五鹿老身上飞。
秦樱听得五鹿老之言,缓将掌内金樽摩挲数回,神思一滞,含笑轻道:“老国主本乃不吝资财之人。自其同亡夫结识,时不时便要送些个奇珍奇宝、珍羞好菜;老国主于朝上大赏群臣之举,更是经常有之,何足为奇?”
“且将那金樽,好模好样还了来。”
秦樱边笑,边于堂内再次环顾,待罢,眉头一攒,一字一顿冷声再道:“许是其同新帝自发愧对,且念着那三人无明无识、难言难动,不至将其中丑事鼓吹出去,故而,老国主方崩,其便暗遣亲信将三人分送归家,各自安设。”
五鹿老见状,唇角立耷,侧身贴耳,同五鹿浑轻声嘀咕道:“我说兄长,栾栾凡胎肉眼,体陋心迷,此一回,怕是实在瞧不穿你布的这一出小巧局。”
容欢一顿,结眉轻笑,“若祖父当真一副人彘模样,那便是说,欢儿儿时之梦……怕是空穴来风,理有必定!只是未曾料得,其受难之由,竟是如此……咎由自取!欢儿……欢儿实在……”
秦樱闻声,绣眉倒竖,颊上一颤,冷不丁抬声一喝,“莫要胡言!当年祖母请那得道高僧前来作法,后又依那高僧之言,特将老国主所赐金樽供于祠堂以内,便是为了将一干不净之魂镇在原处,免你再遭诸污扰乱,再为诸恶食啖。除此恶鬼之说,祖母倒更感觉,许是你幼时不巧得见祖父形貌,心下生了惊惧,待至入眠,暗将白天所见影象于脑内自行糅合构画,这方生出那一干怪诞不经来!”
“祖母,此一事,或为绝密。宋楼本有不沾皇家秘事之规,想来容公子虽为宋楼子孙,亦难逾矩,遑论我等外人?”正说着,胥留留已是往五鹿浑及闻人战处前后递个眼风,再施一礼,便要扯着诸人齐齐退出门去。
一言正落,已听得秦樱抬声接道:“那一日,三人携亲信宫兵千人,趁老国主未在皇宫之机,封闭内廷,搏斗妃嫔一十一名、皇子三位、公主七位;另有忠心护主之侍卫宫僚,搏命抵当,英勇赴义;另偶然乖命舛的帷闼仆婢,遭遇突变,眨眉就戮。经那一事,宫内高低,亡者足有百数。”
话音方落,秦樱眶内微红,陡地改了副面孔,徐往胥留留处踱个两步,又再轻将胥留留两掌一捉,缓缓持在膺前,纳口长气,柔声再道:“孙媳美意,祖母安能不知?祖母原也觉得,皇家之事、国主之名,口不成言耳可听。后代若愿,便读一读史,听一听书,抨当抨之过,歌可歌之功,代代相传,如此足矣。”
只是,五鹿兄弟却于此时对视一面,面上笑意实在古怪。
五鹿浑闻声,倒是倏瞬解意,冷哼一声,心下悄悄自嘲道:连这血亲胞弟尚且疑了我,不知我方才到底是借病装疯,抑或别有深意。如此,倒也无怪容欢发了这一通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