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五鹿浑怎听不懂弦外之音,悠悠叹口长气,抬眉直面。
那小儿郎目睹五鹿浑下此狠手,心下倒也不慌。面色不改,疾退数步;稍定,前足虚后足实,蓦地施了个大雁啼沙,出腿便踢在近处那单刀刀背之上。
五鹿浑为况行恭大嗓门一惊,肩头一颤,魂归当下。
五鹿浑闻声含笑,屈指挠了挠头,待后知后觉考虑起本身乌发尽失,这便立时愀然不乐,唇角一耷,摊掌往那光秃秃的头壳上打圈摩了又摩。
五鹿浑见状,倒也不恼,唇角微抬,缓声自道:“奶奶无需懊丧先前差池。常有疑邻盗斧之辈,时积日累之下,愈无实证,反就愈思愈真、愈辨愈像;加上奶奶行事,向来致密无失,推己及人,闻人女人一句莽撞说话,天然成了奶奶眼中可识可捉之马脚。至于后续策划,你我皆是临渴掘井,有几处想不全面,也是常情。”
“怎得?无怯懦儿但是怕了?”
五鹿浑听得此处,不由得深吸一口冷气,脑内心田,恰思忆起昨夜于宋楼内院的一场乱斗,模糊之间,膺内倒是真对这宋楼后辈生出些许崇敬之情。
况行恭平生盲瞽,颊上皮肉不过微颤,已然发觉杀机突现,利器近逼。急中生智之下,其这便缩颈藏头,右腿后起高抬,立品一字马,对以一个硬碰硬的倒打紫金冠。
顷刻之间,火光冲天。
五鹿浑听得此言,只将目帘稍稍一落,脖颈一歪,随声策应道:“宋楼奶奶谬赞。美馔当前,鄙人本就无有拘束,不甚遴选。且论药食同源之功,岂在一朝一夕一茶一饭?”
五鹿浑合衣转侧榻上,两目大开,毫无困意。模糊之间,余光瞥见一条黑影,寒光乍起,手提刀落,时霎之间,便是一式盖顶下劈。
男人见状,撤手不能,电光火石间,倒是卯足力量,沉与丹田,这便要施上他内家阴劲儿,欲以这缠卷一处的硬刀软剑作梯媒,来个打前透后,隔山伤牛。
秦樱见状,也未责斥况行恭失却分寸,只是轻点头颈,紧睑接道:“我且允你三条奥妙。你若问得出,我自接得住。只不过……”秦樱一顿,探掌轻往况行恭肩背上拂了一拂,后则定定瞧着五鹿浑,正色抬声策应道:“三条奥妙当中,万望莫违宋楼端方,尤以勿干异教为甚。其虽待我不仁,我却仍需还其恩德。”
秦樱一顿,不疾不徐紧睑四顾,“想你小子也有耳闻,当知这世上,还没有宋楼买不下的奥妙。”
话音一落,秦樱紧攥了况行恭手掌,轻拍两回,不怒反笑。
秦樱闻声,冷哼应和,下颌前点,缓声笑道:“此一时,祝家儿郎这幅胃肠,倒是海纳百川,来者不拒了。”
半晌以后,只听扑的一声,灯火透明,堂内生辉。
五鹿浑见状,下颌立时前挑,身子稍低,腕上使力,软剑卷着单刀,侧旋便是一式拨草寻蛇,专往赤手男人腿脚上砍。
“恰是。”秦樱脖颈一扬,嫣然自道:“老朽这不如何上得了台面的,便乃当年异教四护法之一——过目不忘闻采芹是也!”
一言未尽,秦樱已是摇眉苦笑,探手未及况行恭衣袖,晃个两晃,作势轻扯,又再叹口长气,觉得噤声之令。
秦樱面上瞧着虽是不急不恼,但是自五鹿浑口中吐出的那些个逃亡之辞,却若利矢,触激耳鼓,砭戳皮肉。转念再想,其又感五鹿浑用心卖了个台阶,红脸白脸瓜代上场,这般一来,颇显决计,也许此事或存转圜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