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但是自小入了灵和寺?”
鱼悟百思不得其解,稍一垂眉,见同括口唇翕张,又再阖目诵起经来。
“但是胥女民气下明白,昨日一心堂内所闻,全不是那么回事!未能水落石出之前,既搁不下,又放不开,实在压服不了本身就这么得过且过随它去了。”
祝掩轻笑,少待,唇角一颤,又忽地低了嗓音:“师父,不知……不知少扬那尸首上……可有……可有……”
“阿弥陀佛。”鱼悟瞧见同括还是长跪,一手重敲木鱼,不疾不徐。
祝掩初时也不吭气,内心念叨着:又是件不了了之的事儿。即便我揣着明白装胡涂,现下也还是得先寻到闻人不止再说。至于同括……
鱼悟闻听,长舒了口气,摇眉轻道:“关于前尘,可还记得些甚么?”
“眼下又无旁人,何必仍要如此?”姬沙急上前免了祝掩礼数,轻道:“少扬城那密函我已看过,知情者皆打发了,你莫心忧。”
祝掩稍一抿唇,打眼便见信上寥寥数字:生辰将至,本女人先去筹办筹办。仲春十二夜里,便得同心上人一诉情衷。
“老衲不欲知其来自那边,唯愿闻其来自何人。”
胥留留这方抬了唇角,含笑应道:“祝大人,你说,那夜林中伏击之人,会否真是为了同括徒弟?”
鱼悟几是一夜未眠,方过寅时,实在不耐,一边急捻佛珠,一边碎步往宝象寺主供佛殿。
同括缓缓收了掌,起手应道:“灵和寺师父说,小僧掌上早有此迹。许是幼时无知,玩火自伤。”
鱼悟一怔,眉头微蹙,“吉祥一事,必有权势暗行不轨。你蓦地现身,解我围困,若此时孤身再返灵和寺,那暗处之人定得寻你,追根究底倒在其次,害命泄愤才是首需。”
鱼悟轻哼一声,也未几言,缓将那沉水佛珠摘了,又缓缓推在同括腕上,眼风一扫,恰见其左掌掌心正中,有一伤处,约莫铜钱大小,似是火迹,将手心一块烧的焦污。
“我安晓得?”宋又谷白一眼祝掩,再将掌中一纸信笺塞了畴昔,“本身瞧瞧。”
“这……是何故?”
同括轻将手上木鱼锤搁了,抬掌一抚头顶,又再合掌应道:“阿弥陀佛。不瞒禅师,入灵和寺之时,小僧脑内空空,心内空空,腹内也空空;前尘皆忘,旧事随烟。”
祝掩鼻头一颤,咧嘴苦笑,倒是半句话也应不出来。
“既随闻人不止的女儿直往鸡鸣岛,想来收成必得比祥金卫多些。”
胥留留颊上一红,将一缕披发拨弄耳后,启唇轻道:“只是,尚不知该往那边查去……毕竟,统统端绪,已然尽断。”
“至今几载?”
鱼悟阖目,不由苦笑,隔了半刻,方道:“现下,你可欲入我禅活门?”
“小僧,并非不忧,但从不惧。”
“前去乱云阁?不回小巧京?”
“是,是。小巧京那边,还得求徒弟多多帮衬,蒙混畴昔。”祝掩侧身,不住作揖,惹得姬沙几次捋须,朗笑出声。
“何不照胥女人所说,先好好为闻人女人庆个生辰?大师歇上一歇,再作计算不迟。胥女人用心,鄙人替闻人女人谢过了。”
鱼悟闻听,朗笑出声,心下悄悄计算:水寒一事,自一开端,便是有人蓄意谗谄,杀外使,夺贡珠,步步为营,欲见我内负国主深恩,明堂不忠;外悖同道侠气,江湖不义。此一举,若非姬沙快意算盘,我倒也想不出另有何人可从中渔利。但是,昨日姬沙突至,却不似晓得那夜林中伏击胥家丫头之事,如此,林中另一队人马,便不会是那祥金卫。细细想来,林中所遇当是同送手札至咸朋山庄之辈一起方是。如此,除却姬沙,我但是还挡了旁的人在这偌大江湖中的青云路?而这同括,不迟不早,恰在昨日那危急一刻现身,又不言明所携水寒来源,如此奥秘,是敌是友,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