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留留驻马一旁,长叹口气,右手不住轻搔左腕发的疹子,边挠边道:“近几日,细雨不竭,当真潮湿的紧。”
“不知胥蜜斯此来何意?”宋又谷微抬了一掌,两指缓缓摩挲鼻翼。
宋又谷唇角一抿,轻声应道:“那里,那里。我是借了胥蜜斯的光,这方可入了咸朋山庄,同胥大侠跟胥兄弟攀个友情。”
胥留留见状,唇角一抿,将掌中缰绳递于宋又谷,扽一扽左腕外衫袖口,放脚上前。
宋又谷面上讪讪,强作个笑,拱手重道:“长辈告别,后会……有期。”话音方落,拍马窜出丈远。
“走,往薄山。”胥留留稍显雀跃,几步蹿至宋又谷身边,腾身跃上马背,冲宋又谷朗声笑道。
在其身前,有一石碑,半人凹凸,其上朱笔所书,乃是“先考宣春瘦,先仳宣陈氏之墓,不肖子宣白墨、宣柔翰跪立”。
“鄙人胥留留。不日前两位曾往咸朋山庄,家父印象深切,不时挂在口边,褒赞不断。”
农历,三月初五。雨。
宋又谷牵着两马,迟疑甚久,见胥留留折返,正待上前,却又见其疾步赶上那老妪,两指一转那银袋,不知同老妪身边年青男人说了甚么,时不时侧颊瞧一眼宣氏兄弟,一边比划,一边将那荷包塞在年青男人怀中。
胥留留哼了一声,再未几应,缰绳往右一紧,一人一马已是择了右边岔道,奔驰而去。
年青男人见状,长叹口气,急上前拉住老妪,应道:“阿娘,莫要说些疯话。”话音方落,直冲着宣白墨作揖请罪,“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胥留留听不清宋又谷说话,也不睬他,寂静一刻,自行接道:“那兄弟二人,倒是不随流俗。老仆归返之时曾告家父,此二人于鸣泉镇内有两处谋生。一则是个手札摊,代写家书诉状讣告之类;一则是个把式场,即兴舞剑喂招,但是招式过分松散,全比不得身边那群喷火钻圈、舞蛇耍猴的卖艺人买卖昌隆。”
胥留留眼目微侧,见状轻笑,“此一程,多谢宋公子护送。”
两人一前一后,拍马奔驰了一个多时候,方抵一处小镇,唤作“鸣泉”。
宋又谷轻笑出声,一扫不远处那一座座或高或低的坟包,再定睛那两个落寞背影:风过剑鸣,两道白光,既寒了宋又谷眼目,又软了宋又谷脏腑。
“提携之恩,互助之谊,我等感念。”宣白墨抬眉,朗声策应,“惜得,家父自幼教诲,小人之交浓似醴。真朋友,断断不是这般用法。”
胥留留一手持缰,一手扬鞭,朗声再道:“我瞧我那哥哥,倒是同宋公子投机的很。”
宋又谷见状,于顿时回身同胥家父子点头挥别,见父子二人面上笑意层层叠叠,又闻胥垂垂朗声道:“宋兄,待事毕,记得同舍妹再返咸朋山庄,我当好好同你斗酒千盅,再多请教请教那金鳞银尾的养法。”
“这……”宋又谷心下见疑,于路口停了马,再三四顾,方道:“若往薄山,遵循原路,不是该当向左吗?”话音刚落,眉关一紧,抬声一喝,却还是筹划缰绳,沿右边岔道尾随胥留留而上。
胥留留闻声,笑意更是难掩,唇角同眼目俱是一弯,轻柔道:“宋公子可不像是这么爱说场面话的人。”
胥留留见状,心下反是悄悄佩服起胥子思来,将那荷包一拢,拱手应道:“如此,鄙人便传家父一句说话。”
墓前,燃香三株,另有生果糕饼各一碟,曲颈细腰圆肚酒壶一只,白瓷酒盅一盏,另有一焦黑铁盆,内燃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