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子其媳见状,一边好言安抚着,一边卷了袖子,将那坟前木牌草草擦拭一遍,又对付地冲着墓碑鞠三个躬,这便搀扶着老妪,缓缓回返。
胥留留见状,唇角一抿,将掌中缰绳递于宋又谷,扽一扽左腕外衫袖口,放脚上前。
“如此,便将此物拿去。”胥留留见状,缓将那荷包又往前递了递。
“我家孩儿……既聪明,又……又标致。”老妪眨眉两回,唇角已有口涎缓缓坠下,侧目瞧见一旁宣家兄弟,陡地使力,挣开了束缚,扑身便上前去,一把攥了宣白墨衣袖,稍近口唇,将那涎液揩了,又再定定瞧着宣白墨,笑容大展。
恰于此时,胥留留稍一侧目,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三人。一男一女,貌似佳耦;中间所搀,乃是一半百老妪。瞧其穿戴,虽不豪华,倒是整齐得体,灰白头发匀匀摸了一层头油,一丝稳定;只是,其眼神过分浑浊,飘忽不定,空无一物。
宋又谷轻嗤一声,懒惰策应,“若那两剑客得了胥大侠赏识,其功法,自非胸口碎大石的花拳秀腿可比。过分短长的剑招,不宜玩乐,只得用来杀人夺命才好。”
“腐败将至。”
胥留留快走几步,抬掌上前一指,回身冲宋又谷笑道:“老仆所言不差,那二人,自返鸣泉,便多逗留野郊。”
胥留留见那三人本身侧行过,往边上另一坟包。此一坟,距宣氏兄弟考妣之墓不过半丈;坟前乃一颀长木碑,其上草就数字:亲亲吾儿之墓,慈母泣立。连那坟内名姓,亦不腐败。
胥留留见状,心下反是悄悄佩服起胥子思来,将那荷包一拢,拱手应道:“如此,鄙人便传家父一句说话。”
宣氏兄弟与那佳耦擦肩之时,稍一点头,后则重又跪立父母墓前,各捡了佩剑,单手使一巧力,便将那剑身脱鞘,直插土中。
胥留留意下百味,一时也是不得一辞,呆立半刻,低眉打眼,正见那佩剑上映出方才那一家三人背影。胥留留眼底随那老妪颤巍巍的步子一跳一跳,满膺说不出的苦楚酸楚。
“前几日山庄内多有江湖豪客前去,父亲以武会友,非常赏识两名剑客。”胥留留牵了马,不往镇内,反往镇外野郊徐行,边行边道:“惜得那二人嗜武成痴,糊口得志,吃了上顿便不知下顿在那边。父亲明遣山庄老仆尾随其到得此地,本欲赠以资银,未料那二人狷介的很,推拒不受;父亲没法,这便叮咛我往薄山前再来此地,碰碰运气。”
“那银子……”宋又谷一怔,不明以是。
胥留留闻声,笑意更是难掩,唇角同眼目俱是一弯,轻柔道:“宋公子可不像是这么爱说场面话的人。”
行了约莫半袋烟工夫,终是可同胥留留并辔。宋又谷感那绵绵细雨飘在暴露肌肤之上,仿似活物,直钻进半开的毛孔里去。那触感,真像是将无数又细又软黏黏糊糊的钓饵扬撒开来,落得满头满脸,无处可躲。
“回家!……我要回家!”老妪陡地又再发作,嘴角一撇,哭闹不住。
“两位,久仰。”
宣氏兄弟会心莞尔,三人互望,心下颇感轻巧。
宋又谷抬眉,见此镇背依青山,侧挽溪碧,造化独钟,必当是处人杰地灵之所。
胥留留眼目微侧,见状轻笑,“此一程,多谢宋公子护送。”
“我儿……我儿……”
“这……”宋又谷心下见疑,于路口停了马,再三四顾,方道:“若往薄山,遵循原路,不是该当向左吗?”话音刚落,眉关一紧,抬声一喝,却还是筹划缰绳,沿右边岔道尾随胥留留而上。
宣家二子闻听此言,终是起家,顾不得拍去膝上尘泥草籽,齐齐冲胥留留施揖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