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梦璜一听,竟是哈哈大笑起来,抬掌让了让五鹿兄弟同宋又谷,缓道:“今儿个不卖酒,老子请酒,随你等喝去。如果这铺内不敷,老子让阿苦再往窖上取去。”
五鹿兄弟同宋又谷一听,齐齐结眉,定睛瞧着身畔那中年男人。
三人皆笑,牵顿时前。
丁梦璜见状,笑声一浪高过一浪,手肘一支,晃晃铛铛便要起家,熟料得其步子没了章法,身子一偏,脚底似是踩了油,哧的一滑,直往一边倒将下去,顺着将个大酒坛也带翻,结健结实压在了丁梦璜身上。
宋又谷闻声大喜,折扇一收,自往柜内架上,取了两只手掌大小的酒坛,于掌内掂了掂,腕上结力,眨眉往五鹿浑身前送了一坛。
宋又谷眉头微攒,折扇一打,身子一侧,单掌已然捏在舀子把上,利落洁净。
“今儿个不卖酒!”
堂内五鹿兄弟同宋又谷一听,醉的醒了,醒的愣了,欲再同丁梦璜问上几句,却见他匍在地上,一动不动睡死畴昔,鼾声震天。
堂下五人,皆不言语,耗了小半天,酒已是下了数十斤去。此一时,酒铺外有一声音,调门高亮,堂内男人只消听上半个字,便知那发声的定是头凶悍的母老虎。
阿苦见状,往边上挪了半步,探手一扶丁梦璜肩头,却似使不上力量,口唇张阖,一字一顿道:“见地过最好的,余下的那些个,不管是天下第二还是天下第四万八千七百二十三,全不过一个德行;选哪一个,不是退而求其次?”
酒液顺着墙壁一滴一滴往下贱,也顺着堂内五个男人的下巴一点一点往下贱,便如同前日五更,昭明即至之时,那缚手跪在冥昧中的隋乘风,脸上一坨一坨黏稠下漏的脑浆普通。
“碎……碎头?”五鹿老吞口唾沫,前后瞧瞧五鹿浑同宋又谷,三民气下,皆有了计算。
“不敢。”五鹿老拱了拱手,轻声策应,“乱云阁内有幸尝了两杯,念念不忘至今。”言罢,偷给五鹿浑送个眼风,又将那舀子直冲宋又谷丢了畴昔。
半柱香后,那一大坛酒便仅剩下一半。
五鹿浑闷头咽了两口苦酒,接着宋又谷话头道:“何人动的手?如何死的?尸身安在?”
一旁五鹿老闻声,膝上一软,效仿丁梦璜方才模样,直直探手入了酒坛,蹲踞一边,一口一口掬着喝起来,边喝边道:“鱼龙两位前辈死前得饮日色浮,也算不枉尘凡一回。”
五鹿浑看破却不说破,既不热络靠近,也不横眉冷对,统统如常,浑似那夜持剑行凶的并非本身似的。
五鹿浑见状,心下反倒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哀怨,当场蹲坐,一口一口喝起闷酒来。
丁梦璜浊目一瞪,抬声见怒,“迟早一死,哀甚么哀?死都死了,吊甚么吊?”
梦中的丁梦璜身子一抖,止了鼾,翻个身,眨眉工夫,已然把方才的断梦持续上。
方入瓮城,几人便感异状:这祁门关,自五鹿南下建国后,虽失其险,却不见废,反是更加富强畅旺起来。加上厥后丁家落户于此,酿酒畜牧,城民愈多,一派欣欣茂发之状。然此时到来,却见城内百姓家家闭户,商店店店关张,街上行人甚少,连茶馆食肆,亦有多数停了买卖。
阿苦轻哼一声,右腕轻颤,独自又舀了些酒,闷头酣饮。
阿苦面上既不见怯,亦不见愁,吞一口酒,抿唇应道:“随她去。归正她不敢往店主这处来寻。”
丁梦璜眨了眨眉,反应愈缓,冲身侧那中年男人一笑,抬掌指导宋又谷道:“我说阿苦,瞧瞧,现在这帮子娃娃们,一个比一个横!”
“你这条豪杰,竟娶了祁门关上最丑的婆娘,还要整日听她吆五喝六,使唤来调派去。这世道,当往那边说理去?”话音方落,竟是低低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