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中,其翻了个身,面朝房门,凝眉定睛,却见窗棂自开,尤感南风阵阵。天外乳鸡酒燕,落月沉星。籍着模糊天光,五鹿浑眨眉两回,身子一抖,惊觉此地并非葡山客房。

五鹿浑见女子身子一旋,霞面正对:天颜现世,便似这尘寰牡丹一霎开遍,又若那银汉万宿齐落目前。

“我等……明日出发往小巧京?”宋又谷干咳一声,折扇开开阖阖,杂音不住。

“鹿大哥,接下来,我们当往那边?”胥留留拨拉着碗边几粒米饭,稍显无措,轻声询道。

五鹿浑脖颈一仰,抬掌自额顶一起轻拍至口唇,连扣数回,终是难置一词。

胥留留轻咳一声,直冲那凤池木像躬身施礼,待罢,目华一亮,冲五鹿浑轻道:“鹿大哥但是于梦中灵机一闪,从现下乱局中悟了些扳连出来?”

风动帘开。

话音方落,又听得宋又谷沉声讥道:“鹿兄,怎得五鹿老回小巧京疗养不过几日,你便日思夜想,还演了这一出兄友弟恭?”

此一处:红墙绿瓦,都丽堂皇;金鸭腹暖,兰麝烟长。就着那暗淡光、旖旎香,五鹿浑缓缓起家,两足月朔落地,便感觉脚底虚软,身上绵绵如同给人抽了筋骨;尚未坐定,那两脚似是易了主,鬼使神差的,竟是带着五鹿浑迟疑踉跄,一起直往里闯。

“来……来……”女人巧笑,吟哦委宛。此言一落,顿时之间,堂内暗处似是添了十数媚鬼,面旋飞花,袒乳披发,雪腕酥手贴拥着五鹿浑倾身近前。

此人身逾七尺,浓眉大眼,须渣透青。然其面上不见神采,一袭长衫又皱又烂,全然一副丧家犬的败落模样。唯其两手所持双钩,有金有玉,锻造邃密,瞧着非常金贵。

其脸颊朝后微微一侧,眼波轻送,再将半块冰梨往口内一递,咯吱咯吱,樱唇半抿,银牙细嚼,直惹得五鹿浑口涎大盛,悄悄吞唾。

五鹿浑静坐椅上,面色凝重,甩手将密信一展,倒是递于一旁胥留留,侧目往房内一扫,眸色渐黯,“怕是明日,你我无需再往四海帮去了。”

一语既落,堂内四人相顾无言,自感那密函寥寥数辞,字字惊心。思及信中所述惨状,诸人脑内似已闻得那非命二人哭嚎乞饶之声,尖尖似针。想来,陈峙同雪见羞所历,非无间炼狱不成见,非无量鬼王不成为。

胥留留同闻人战一听,连连点头,垂眉见五鹿浑两腿一盘,又再跏趺而坐,长睫轻颤,已然阖了眼目。

胥留留目珠微转,细辨密函,抬眉一顾,正见五鹿浑点头表示。胥留留稍一抿唇,一字一顿轻声诵道:

不待五鹿浑言语,宋又谷已是冷哼一声,来回打量五鹿浑面上那青白不定的神采,不过斯须,便似会心,冲凤池木像对付拱手,一面贼笑,一面嗤道:“万望菩萨不吝慈航,一垂普度,保本公子这腕子如常,挥斥八极,龙精虎猛。”话音方落,其已是一扬折扇,扭头便去。

五鹿浑一听,紧咬下唇,思忖半晌,方反应过来,起家直冲闻人战跟门边不言一辞的胥留留拱手施揖,讷讷轻声,“鄙人……实在对你等不住。”

五鹿浑虽嘴上不说,心下总归计算:现现在凤池师太那般模样,怕是雪山天下门这条线,已然断了。隋乘风困了凤池恁多年,二人中间,必有起码一人同大欢乐宫有所连累。思来想去,怕还是隋乘风跟异教的牵涉更深更密一些。

五鹿浑实在受不得这般勾引,想也不想,方欲抬脚,猛听得屋外一声炸雷,不待反应,急雨滂湃。

五鹿浑朝堂内两位女人强挤个笑,一扫宋又谷背影,宽裕之下,难择善言,“这宋兄真是……逢我将定难定之时,更要添乱坏我静功。”稍顿,五鹿浑独自嘲笑,濡唇逃目,轻声接道:“连番异事,久不成眠,鄙人……”话音未落,五鹿浑唯有埋首施揖,絮絮念叨,“原宥恕罪,原宥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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