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静坐椅上,面色凝重,甩手将密信一展,倒是递于一旁胥留留,侧目往房内一扫,眸色渐黯,“怕是明日,你我无需再往四海帮去了。”
此人身逾七尺,浓眉大眼,须渣透青。然其面上不见神采,一袭长衫又皱又烂,全然一副丧家犬的败落模样。唯其两手所持双钩,有金有玉,锻造邃密,瞧着非常金贵。
闻人战初至,掩口打个呵欠,细辨五鹿浑神采,立感有异,收敛描述,抿唇候个盏茶工夫,终是不耐,脆声询道:“鹿哥哥,何事这般火燎眉毛?”
“四海帮帮主陈峙,已然命归地泉。皮肉剔骨,投入石磨,稠浊其血,碾为肉糜。唯剩一首,置于石磨之上,双眦欲裂,死不瞑目。”
此一处:红墙绿瓦,都丽堂皇;金鸭腹暖,兰麝烟长。就着那暗淡光、旖旎香,五鹿浑缓缓起家,两足月朔落地,便感觉脚底虚软,身上绵绵如同给人抽了筋骨;尚未坐定,那两脚似是易了主,鬼使神差的,竟是带着五鹿浑迟疑踉跄,一起直往里闯。
少待,见余人无一有应,宋又谷腕上着力,刷的一声疾开折扇,直将那密信碎成百片,翩然下坠。诸人低眉,定定谛视,目睑眨亦不眨,直感一物入咽,气塞难舒。
胥留留同闻人战一听,连连点头,垂眉见五鹿浑两腿一盘,又再跏趺而坐,长睫轻颤,已然阖了眼目。
“咔呲。”一声脆响。
宋又谷闻听,立时喜不自胜,咣当把掌内碗筷一搁,挑眉笑道:“虽不知那钱眼子究竟有没有奥妙,也不知其若真乃异教中人,肯不肯跟我们透露些个奥妙;但是,现下只要让我离了葡山,莫说四海帮,即便刀山火海,我也愿往。”言罢,又再轻挠耳郭,面上自怜自惜之色颇重。
五鹿浑口唇开张,喉头烟熏火燎,膺内鼓擂,几破胸腔;其两掌紧攒,一再使力,竟将那手心嫩肉扎得血水恍惚。半晌,其方攒眉,狠命吞口浓唾,唇角轻颤着,支吾吐出两个字来。
念着当年凤池师太威名,再瞧瞧现现在其那般痴傻模样,五鹿浑也少不得惋叹世事无常,转念细想,却又感慨:若非于风月池碰上那雪山白猴,即便调遣百名金卫,要将那偌大雪山一寸寸搜摸个遍,也总得耗上三两个月。届时,纵寻得密洞,怕凤池师太也早已魂归离恨,骨枯血冱了。现在疯归疯,总算归返葡山,保了条命下来。其虽失智,却一定不是回归如如安闲之境,其中苦乐,旁人孰知?
五鹿浑一听,紧咬下唇,思忖半晌,方反应过来,起家直冲闻人战跟门边不言一辞的胥留留拱手施揖,讷讷轻声,“鄙人……实在对你等不住。”
五鹿浑实在受不得这般勾引,想也不想,方欲抬脚,猛听得屋外一声炸雷,不待反应,急雨滂湃。
胥留留同闻人战对视一面,摇眉含笑,柔声应和道:“现现在,也唯有四海帮同昆仑派两个去处。我们先往陈峙那处探上一探,也无不当。”
“鹿大哥,接下来,我们当往那边?”胥留留拨拉着碗边几粒米饭,稍显无措,轻声询道。
此一人,恰是柳难胜堂兄,亦是三经宗钦山首徒――柳松烟。
一语既落,堂内四人相顾无言,自感那密函寥寥数辞,字字惊心。思及信中所述惨状,诸人脑内似已闻得那非命二人哭嚎乞饶之声,尖尖似针。想来,陈峙同雪见羞所历,非无间炼狱不成见,非无量鬼王不成为。
如此,四人商定,膳后便各自回房收理行裹,后则齐往柳难胜那处道别,欲于第二日巳时下山,先往东南四海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