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难胜本想款留再三,多接待四人几日,然见其意决计定,也不便多言,唯有不住长施大礼,颠来倒去敬谢五鹿浑大恩。
此言一出,胥留留同闻人战俱是掩口,屏气累息;后则探手相握,稍一使力,互为挽扶。
内堂忽现一影,香肩小露,乌丝如瀑。
七转八绕行盏茶工夫,便见目前灯火如豆。
五鹿浑于葡山派捱了三五天,日日都得瞧见凤池师太披头披发本身侧呼嚎而过。少则一天一回,多则一天七八回,引得一群葡山弟子紧跟在后,战战兢兢,既不敢制住祖师,恐怕犯了大不敬之罪;又不敢听任自流,唯恐护不住凤池全面。
闻人战初至,掩口打个呵欠,细辨五鹿浑神采,立感有异,收敛描述,抿唇候个盏茶工夫,终是不耐,脆声询道:“鹿哥哥,何事这般火燎眉毛?”
此一人,恰是柳难胜堂兄,亦是三经宗钦山首徒――柳松烟。
“离回京两月刻日,尚存一半。我心想着,是否当往四海帮走上一趟。”五鹿浑攒拳,就唇咳了两回,沉声应道。
此人身逾七尺,浓眉大眼,须渣透青。然其面上不见神采,一袭长衫又皱又烂,全然一副丧家犬的败落模样。唯其两手所持双钩,有金有玉,锻造邃密,瞧着非常金贵。
胥留留目珠微转,细辨密函,抬眉一顾,正见五鹿浑点头表示。胥留留稍一抿唇,一字一顿轻声诵道:
昏黄中,其翻了个身,面朝房门,凝眉定睛,却见窗棂自开,尤感南风阵阵。天外乳鸡酒燕,落月沉星。籍着模糊天光,五鹿浑眨眉两回,身子一抖,惊觉此地并非葡山客房。
草叶刷刷,翠幄承恩;芭蕉哒哒,乱红受露。
其脸颊朝后微微一侧,眼波轻送,再将半块冰梨往口内一递,咯吱咯吱,樱唇半抿,银牙细嚼,直惹得五鹿浑口涎大盛,悄悄吞唾。
五鹿浑静坐椅上,面色凝重,甩手将密信一展,倒是递于一旁胥留留,侧目往房内一扫,眸色渐黯,“怕是明日,你我无需再往四海帮去了。”
“堂妹,我师父……我师父被那大欢乐宫所害,放手西归。现现在,钦山已是没了我的安身之地。”
宴中,五鹿浑同宋又谷相视以目,眼神初遇,兀自垂眉,长筷翻滚,同时捡了根菜青往口内一送,咯吱咯吱咀嚼不住。
五鹿浑听闻房门虚掩轻音,立时长纳口气,两掌往面上一盖,来回摩挲不住;心下惊、惭、忧、愤,百味杂陈。但是,其模糊又感春梦忽来、骤雨疾去,醉花之时荏苒瞬逝,竟恬不知耻暗生难过,扼腕祈求重临梦境,来去经历。这般思忖着,五鹿浑探掌自滚烫脸颊往下一摸,直感腰际微凉发麻,细思重新,“啪”的一声,恨恨给了本身一个嘴巴,后则轻哼一声,启睑平视,却感眼目前似横有一藕,断乎两节,丝心绵密,绕指黏连,无绝永续。
五鹿浑膺前起伏不住,缓缓吐纳个两回,竟感浑身薄汗,早把衣衫尽粘,将万千毛孔蒙个严严实实透不得风。
“放手啊鹿兄!”
宋又谷将腕子就唇吹了两吹,另一手重柔按抚方才五鹿浑掌力所扣,眼白一翻,撇嘴嘟囔道:“我说鹿兄,这大朝晨的,你便来法堂入定,好生勤恳。”
五鹿浑一听,紧咬下唇,思忖半晌,方反应过来,起家直冲闻人战跟门边不言一辞的胥留留拱手施揖,讷讷轻声,“鄙人……实在对你等不住。”
一语既落,堂内四人相顾无言,自感那密函寥寥数辞,字字惊心。思及信中所述惨状,诸人脑内似已闻得那非命二人哭嚎乞饶之声,尖尖似针。想来,陈峙同雪见羞所历,非无间炼狱不成见,非无量鬼王不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