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又谷眉尾一飞,往一侧无人处丢记白眼,折扇摇个两回,缓道:“柳兄,你也莫怪。你又说不出那父钩为何无缘无端到了你手里,循着现有些微虫迹,揣测考虑几番,也只能道你欲夺师位,痛下杀手。毕竟,若不过天降横财,予了你一对值几个银子的兵器,便也罢了;你现在所持,但是千斤之重的钦山掌门之衔。试想你等投门学艺弟子,有哪一个不是眼馋着一派之尊位,挂记取独门之密技;若非为名为利,那般冬练三9、夏练三伏,还要忍耐师父呼来喝去、差使叨咕,何必来哉?”
“我的那些个师弟,练功偶尔懒惰,喂招间或耍赖;然,那皆不过是些孩子心气,绝计无甚大奸巨恶的策划动机。我们年纪相仿,相互之间小打小闹,有何出奇?其个个以钦山为家,同恩师相处便若父子血亲,至敬至孝,一片冰心……我…我是端的想不出……能是何人布此局、行此恶,勾搭异教,弑杀恩师,还……还要将我这师兄也顺带着算计算计!”
五鹿浑自是解了胥留留言下之意,抬掌朝柳松烟稍一表示。
胥留留候了半晌,轻咳一声,柔声再道:“柳大哥,单凭一对双钩,你那些师弟便一口咬定你同布留云皆跟异教勾连,不免果断过火。”
五鹿浑抿了抿唇,疾扫一眼胥留留,再将堂内余人环顾一圈,沉声应道:“钦山派总归是家师三经宗门下一支,且范老前辈粹然至善,一派侠客矩度,家师多有称道。现如此生此恶事,不管如何,我等终需代家师前去检察,瞧瞧密室模样,探探弟子口风。此一回,我等便需谨慎猜测,大胆假定――若凶徒是鬼,我等便当一回钟馗;若祸首是人,我等便做一次彼苍!”
柳松烟一听,双钩疾往桌上一拍,连连摆手,口内支吾不断,“恩师死状,诡异至极。躯干宁静,断头失血。鄙人一贯以恩师为天,寰宇以内,我真不信另有何人能令恩师不出一招便有望赴死。故而……故而……我便想着,如果派内有人暗通异教,恩师无备,方才送命……这般说法也不枉恩师一世贤明。”
“柳兄,你既担此重担,怎得尊师遭害那夜,反是伍金台往你房内,请你去送晚膳?莫不是最后一日,怠惰懒惰,误了时候?”
“伍金台?其乃何人?”
“端的是奇特!”柳松烟一拍膝头,自顾自搔首不止。
“当时鄙人也有此问,六儿言及,其功法比不得布留云,且心下惶惑,未随几步,便失了布留云行迹。”
“本公子偏不信邪!”宋又谷撇了撇嘴,立时嗤道:“柳兄之前不也疑着,尊师乃是为人奇袭暗害,方才送命么?听来听去,你那小师弟,仿佛有些个怀疑。”
“柳……柳兄……”宋又谷干咳一声,折扇一摇,正挡在柳松烟目前。
“小伍自言,其同寡母原是住在距钦山百里开外的小村。因着村上闹了灾,母子二报酬了避祸,前来奔投钦山脚下的姨母。路过金台寺,二人绝粮多日,几要饿死。幸亏寺内方丈慈悲,不计代价,救他二人道命。小伍感念,一度还欲投入寺中。未曾想,那金台寺方丈却言小伍身系尘缘,三障难开,五盖难除,当离离不了、当断断不开,故任其跪求多日,好话说尽,仍不允其披剃。小伍无法,只得拜别方丈,携母到了钦山地界姨母家中。但是,好巧不巧,其方到达,姨母又病逝。他便同其母安设山脚,又向寡母哀恳,终将名字改作‘金台’,意在不忘金台寺之恩。”稍顿,柳松烟阖了眼目,单掌轻抚双钩钩柄,沉声再道:“也幸亏他未入佛门,这方有幸,拜入恩师门下,成了我的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