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初见她时,见她肌肤胜雪,还当她是在白衣映托之下才如此,此时凝神细打量,见她香肩削瘦,纤腰蕉萃,面庞虽秀绝无伦,却较着多了几分惨白。看到这般,不由一阵心伤,问道:“莫非到现在,竟没寻访到甚么良医?”宁儿苦笑了笑,道:“寻是寻到了,是一个游方和尚,给了个海上仙方……”李衍奇道:“海上仙方?”
刚想安慰两句,只见她一阵大嗽,直嗽得面红筋浮,抬不开端来。李衍见状,仓猝转到她身后,抬手欲帮轻捶,可将及她身子时,手却俄然愣住,再也落不下去,恐怕这只手一触碰她身子,便是狎亵了她。正在此际,忽听她喘了几喘,轻声道:“多谢你……”
正在这时,忽听脚步细碎,转头一看,倒是那两个叫访梅、谒兰的女子走来。李衍心中暗道:“本来那日在林中赏花的便是宁儿,她二人便是宁儿的丫环。”只见访梅的手中端着一个紫檀茶盘,谒兰的手中捧着一柄黄釉纸伞,二人走到宁儿身边,轻声道:“蜜斯,该吃药了。”宁儿轻嗽一声,点了点头。
宁儿点了点头,又摇了点头,道:“这个药方极希奇,药料配伍,君臣佐使,也没甚么特别之处,只要一件特别:需求以百花作药引,这药才见效验。那游方和尚说,甚么时候将世上的花吃遍了,甚么时候这病才气好。”李衍忙问道:“到现在可吃遍了?”宁儿摇了点头,叹道:“我从七岁吃起,吃了十年,到现在也没吃遍。”
李衍在旁闻声,心中暗道:“想不到这十七爷身份如此权贵,竟有如此雅好。更想不到这宁儿小小年纪,竟然要吃药,却不知她身患何症。”
顷刻之间,刚才的动机重又涌上心头,莫非……莫非真的有宿世,本身与她在宿世曾经相知了解!莫非……莫非本身与她当代相遇,是冥冥当中必定为了再续前缘?
宁儿转过身,轻声唤道:“问琴,叩棋……”两个女子回声出来,疾步来到身前。宁儿问道:“十七叔在做甚么?”二女忙回道:“禀蜜斯,张道长陪着十七爷,在南岩宫品茶下棋呢。”宁儿点了点头。二女又提示道:“蜜斯,该归去吃药了。”宁儿皱眉道:“好轻易出来散散心,等会儿再归去。”说着抬手表示,二女只得回身退避了。
李衍听如此说,大惊道:“这个药吃了十年?”宁儿点头道:“吃了整整十年,可世上的花何止千万种,如何能吃得遍。此次上武当山,一则是十七叔要借一部茶书,一则是传闻武当山有一种奇花,这奇花只武当山才有。正为这个,我才和十七叔来了武当山。”
四个丫环在旁又催,宁儿只得归去。李衍望着她的背影,见她走出数丈后,放慢脚步,似欲止步回身,不由得心中直跳。但她并没停下,纤纤身影终究隐没在海棠丛中。
宁儿听了这话,面庞凄然,半日方道:“爹爹虽心疼我,但他常日冗务沉重,我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他一面。”李衍安慰道:“你有姐妹兄弟,常日也可解解愁闷。”宁儿轻叹一声,道:“我姐妹虽多,却都是隔母的。现在最亲的人,就只要一个乳母,别的再也没人了。”
宁儿听了一怔,过了片时,轻声道:“我晓得了,能得此考语,也亦足矣!”
刚要说话,访梅、谒兰走上前,说道:“蜜斯,该归去安息了。”宁儿皱了皱眉,脸上暴露极不甘心之色。但略作踌躇,只得向李衍点了点头,算作告别,随即便回身走去。
宁儿见他神采大变,问道:“公子如何了?”李衍强作平静,笑道:“也没甚么,我素喜读书,听到书字,自是内心猎奇。十七爷身份高贵,他要借阅之书,不是奇书宝典,便是孤本秘笈了。”宁儿微微一笑,道:“我十七叔素好茶道,他传闻这里有一部论茶的书,以是就来借了,哪是甚么奇书秘笈。”李衍听如此说,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石头才算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