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沈泽川归了寺,服完药,与齐太傅隔着小几对坐在院里。
咸德帝说:“他身子不好,怕也担不了甚么差职,还是待在寺中静养吧。”
太后由潘如贵扶着,走在水廊上。花香漪捧着新采的芙蓉,与奉养的丫环们远远跟在前面。
沈泽川伏身叩了头,谢了龙恩。
“皇上垂爱,准罪臣在昭罪寺中面壁思过。皇上不但施以圣恩,还赐赉了饭食。只是近些日子,罪臣风寒缠身,和着暮年的旧疾一起,每日更加难以起家。”沈泽川说到此处,似是伤怀,“大内虽拨了饭食,却没有药物。葛叔在昭罪寺中当值已久,见罪臣不幸,便求了出宫采办的福公公,为罪臣向大内讨了些药。有了此次,罪臣托葛叔求一求福公公,为罪臣购置些福油灯。”
“是了。”齐太傅看向沈泽川,“你好好想一想,若小福子在我们动手前就是死的――那到底是谁动的手?”
“他是得了谁的号令?”
“太后不喜楚王,现在却只要楚王能登皇位。本日纪雷对楚王连咬几口,如果得了潘如贵的授意,”沈泽川口中药苦意不散,他拧眉说,“我便信了,潘如贵既然有置楚王于死地的心,必然是已经没了后顾之忧。宫中另有别的皇嗣,远比楚王更易操控。”
“皇上自打上回病后,更加专断跋扈了。”太后走得迟缓,说,“沉痾之人,如何还能劳累国事。”
潘如贵回声,缓缓退出门去。
纪纲接着说:“只要一回,小人在轿前迎福公公时,听着福公公与摆布说甚么殿下恼羞成怒,要寻他费事。小人当时焦急把购置福油灯的银钱交给福公公,故而靠近了很多。只是福公公那日也事件繁忙,便让小人本日来西苑等着他,这才有了军爷们见着小人在池边盘桓一事。”
“当年哀家选了建云,是看重他温雅恭敬。这些年里,他固然一向病着,却也算是经心极力。”太后看了看潘如贵,说,“可谁承想,他这般害怕萧家。常常决定之时,总想谁也不获咎了去,可人间哪有那般快意的事情。”
“皇上不欲穷究。”沈泽川说,“为了保着楚王,才允了我出去。先生料事如神。”
“这……”潘如贵看向太后。
咸德帝久不出声,屋内药味甚重。太后用帕掩了掩口鼻,倾身畴昔,对咸德帝说:“皇上,小福子之死,到底有没有预谋,不能只听萧驰野一面之词。此案就产生在圣驾几步以外,若真如此人所言,是楚王要小福子的命,那萧驰野又何必如许各式敷衍?”
“出来了也无妨。”萧驰野打了哨,海东青当即落在瓦上,蹬着雀,撕了个稀巴烂。他再看向沈泽川,“阒都这么大,总要找着乐子玩。”
“禁军不是废了吗?”沈泽川看着萧驰野的腰部与腿部,说,“但看他这模样,清楚是式微下工夫。”
沈泽川说:“回禀皇上,葛叔是在等大内里的福公公。”
纪纲在昭罪寺里搭了个小院子,依着齐太傅的要求,栽种了些许竹子,辟了个菜圃。夏夜坐在外边,非常舒爽。
沈泽川轻笑出声,他看着萧驰野,眼里都浸着笑,温声说:“你我皆是池鱼笼鸟。我有个好出息,你不也处在安乐乡?我了无牵挂,孑然安闲。二公子,你也行么?”
沈泽川不答,却不防那已经将近转过街角的人俄然勒马掉头,直直地对着他打马而来。
“一点小把戏。”沈泽川说道。
“只要流着李氏的血,就是皇嗣。”齐太傅叩了棋子,说,“先帝是没有,可现在的这位,就不能再生一个吗?一旦后宫诞下皇嗣,这位断气,太后便能带着个襁褓婴儿上朝听政,连珠帘也不必挂了。花思谦到时再封个托孤大臣,那大周就真的要姓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