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你在先帝期间当过秉笔，但寺人岂能与前朝官员相提并论？那些处所官员，进宫述职都是为了处所民政，劳心劳累，你给他们脸子瞧，你算甚么东西？”
此时天气偏暗，园子那头提灯走进一行人。福满迩来差事办得好，面色天然红润，远远看到李剑霆站在水池边，边上跟着的小寺人对他附耳说：“祖宗，风泉跪着呢！”
说罢轻哼了下，笑容满面地迎畴昔，对李剑霆施礼。
天光沉寂，李剑霆在灯光错影里俄然计上心头，她遂冷了神采，道：“傲慢高傲的东西，传闻他在堂前办差，对诸位大人非常不敬，我便罚他在此跪着。”
福满转过目光，就是太后尚在，让他不能高枕无忧，为绝后患，他得尽快动手。
李剑霆说：“还是你故意，事事殷勤。”
“你来了，”李剑霆笑起来，“但是有甚么要紧事？”
风泉只感觉这轻飘飘的三个字重如巍峨崇山，压得他不敢昂首，赶紧叩首：“殿下是天潢贵胄！煌煌宗业尽交于殿动手中，殿下便是天下至尊！”
福满转头看明理堂内透出的昏黄烛光，不觉得意一笑。
“几今后要敬神祈雨，”李剑霆抬指扒开探到颊边的花枝,“事情要紧，那日万不成出岔子。”
风泉替李剑霆挪着花枝,恭敬道：“奴婢必当经心极力。”
内宦乃是天子奴婢，服侍天子就是本分。若非潘如贵开启乱政先河，批红权也不会沦落为寺人中饱私囊的通行铁券。但是福满对外恭谦，在内积势，李剑霆想要拿掉福满，得要个能服众的来由。
风泉闻声抽泣，伏在地上，恰是一副方才挨过骂的模样，道：“奴婢没得眼色，冲撞了大人们，实在罪该万死，殿下……”
没有了韩丞这条老狗，他在外边就再无把柄。只要服侍好储君，再得内阁保荐，平步青云就在面前。潘如贵能做的，他还是能做，只不过要做得更好、更标致。
“祖宗，”小寺人奇特道，“他平素不是一副狷介样，嘴巴还贱得很，祖宗帮他做甚么？让他跪到殿下议完政务不恰好。”
“你这话没说全，谨遵礼法？我看贰心比天高，是老祖宗哪。”李剑霆拿帕子拭手，“他一个内宦，既无安宁社稷之功，也无明谏君上之勇，只因为久在御前，就能做个老祖宗，谁的祖宗？”她侧眸看风泉，“我的么？”
“奴婢时候都惦记取殿下，”福满超出风泉，晓得李剑霆不喜好人碰，便虚虚地护着她下阶，“在堂内候着等不到消息，内心急！奴婢又看天涯有云堆积，怕待会儿下雨，就从速来给殿下送伞。”
风泉叩首哽咽，细声说：“持杖公公都是东厂白叟，晓得分寸。”
福满甩了下拂尘，说：“他先前在宴席上立了功，如果肯循分守己，殿下天然不会难堪他，可他那脾气实在上不了台面，为些琐事惹怒殿下也是料想当中。”
“殿下在堂内劳累政务，出来游园本是可贵的散心时候，千万不要是以坏了兴趣。”福满引着李剑霆走，赔笑道，“薛大人也到了堂内候着，正等着殿下呢。”
“还是祖宗想得殷勤，”小寺人佩服道，“总想到主子内心去，高！我这就去唤他起来。”
福满瞟风泉几眼，也没出声讨情。李剑霆便不再看风泉，径直归去了。待李剑霆归了明理堂，他奉茶退下，在檐下候着时，低声问小寺人：“还跪着呢？”
福满子孙各处，借着堂前办差的机遇，跟朝中官员也有来往，恰好他在这里比潘如贵更聪明，对着内阁大臣不敢乱端方，恨不能十步一叩。孔湫先前身材抱恙，撑病办差，福满奉养在明理堂时亲身试药，把元辅照顾得无微不至，为李剑霆博了个好名头。福满为博恩宠做到这个境地，却刚好犯了大忌，他自作主张奉承言官他一个内朝寺人，这般皋牢外朝官员干甚么？既想在宫内当个老祖宗，又想在宫外做个好寺人，里内里子齐备了，反倒担搁了他的本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