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跟前,黛玉没有再提上学的事。只陪在贾母身边,同她白叟家说说话,解解闷。刑、王两位舅母早间过来给贾母存候,听闻黛玉身子不快,也都温言安抚了一番。黛玉依礼应对,倒也未曾有甚么不测。午间于贾母一处吃罢饭,候着贾母歇了中觉,她方转回本身屋里。
那厢润妍为着本身的学问比贾府的女人都多,心下非常对劲,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断,鼓起时,翘首挺胸,振衣弹服地作着夫子状。黛玉回过神来,横了她一眼,道:“你昨日去顽了一日,功课可有写?”润妍的小脸立时就垮了下来,“女人,……昨日你让我去陪四女人了。”黛玉歪了歪头,慢悠悠地坏笑道:“我可有说过,功课能够不做么?”润妍噎住,半晌低眉耷眼地自往外屋去了。
黛玉眨眨眼,被噎得无语,偷瞧着钱嬷嬷板成一块的脸,晓得此次可气得狠了,遂低头咬了咬唇,复拉了钱嬷嬷的裙摆,“嬷嬷……玉儿晓得错了,再不会了。身材发肤,受之父母,玉儿就算不为了本身,也该想着些爹娘,想着些嬷嬷们的苦心,保重本身的身子。”加码,加码,再加个更深切的自我攻讦。
本来三春并几个旁支的女人,就在这荣国府后花圃子里归置了两间房,请了个积古的老儒在那儿发蒙。润妍虽说年幼,跟着黛玉读书时倒是认了真的――无他,若念得不好,女人罚得可比贾夫子还要短长。是以昨日在学里站了半日,倒还辩白得清先生与迎春、探春讲解的是“索居闲处沉默寥寂……枇杷晚翠梧桐蚤凋”(《千字文》),至于惜春么,尚在一旁背着“若广学,惧其繁。但略说,能知原。” (《三字经》)黛玉睁大了眼只待不信,转念又想起宝玉为秦钟入家学,李贵回娘舅贾政那句“呦呦鹿呜,荷叶浮萍”实是《诗经・小雅・鹿鸣》里的“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当时宝玉已十2、三岁了,尚念得是这段,那么,贾府里这些女人们读书,怕真如贾母所言,只为识几个字罢了。对了,就连贾元春这般人物,于诗书上也并不善长,这……黛玉一下子,于这贾府里女人们上得学,兴趣全无了。
目睹着一盘棋就要下完了,终究闻声院子有小丫头唤道:“宝玉返来了……”贾母坐直身子,黛玉几人立起家来,一股冷风入屋,宝玉自屏外转进屋里。贾母探身道:“今个儿怎这般晚,倒上那里皮去了……饿了没有?”边着边伸手将宝玉拉到身边,一手摸到脸上,嗔道:“脸怎地这般地冰,但是衣裳没穿够,那起子……我的儿,你这是如何了?”姊妹们本在旁立着,猛听得贾母的声音高了八度,不知何事,忙上前看时,倒是宝玉满面颓色,眼睑粉润,被贾母拉住的手心有些许红肿。黛玉一瞧,内心揣摩着,许是宝玉不消心,在学里被夫子打了手心――她虽没被打过,她那两个小丫头,但是吃过贾夫子的板子的。她本觉此事平常,不想那厢里贾母已然建议怒来。
几算是睡了一日的黛玉,这一夜还是黑甜一觉直至天明,似醒非醒间,风俗地去往枕边摸绢子,却触手一片润凉,睁目看时,倒是那柄莲花快意――本来此物昨日一赏下来,丫头们就给搁在了黛玉的枕边,以作安枕之用。黛玉昨晚只顾着闭目装睡,未曾重视到它,现在顺手拿来把玩,不由回想起昨日各种。本身抿嘴笑了一回,却又蹙眉深思了会儿:自个儿昨日做得是不对,这可不是在家中,另有父亲为她打理。若在这儿生了病……呵呵,可不知会有多少人会趁她病,要她命呢。并且,前次在家中抱病时,父亲为着她也措置过几个下人,当时还只是在本身家中,也还罢了,现在若让贾府的人趁机措置了本身的人,那短得可不但仅是本身的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