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于黛玉而言真真正正的闲话,足足说了一个多时候。待到外间端茶送客的声声响起,黛玉几近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立时也要整衣出门。却不想孙姨娘回身出去,笑眯眯地请她再稍待半晌。转忽儿就又闻声外间丫头回话的声音,这回子出去的是两个小厮。黛玉再听了,倒是拿绢子捂着嘴偷笑起来。本来孙姨娘这厢硬拉着周瑞漫天胡地扯了这好久,倒是头里先传了两个小厮,带了酒菜点心,瞅着周瑞一进二门,就将跟周瑞的那两个下人,引到二门上的偏房里,好吃好喝地接待了起来,只到婆子出来递了眼色,方才放了那两人出去。现在恰是这两个小厮出去回话。

黛玉一步一步走近案边,悄悄扯住父亲的衣袖,又唤了声:“爹爹……”

黛玉心机细致,听得孙姨娘所述,就是一怔,再想了想条幅的方位,复又一酸。阿谁条幅,她是常见的,极古的汉隶,只写得八个字“君子万年福禄宜之”*3。那是母亲写给父亲的。

窗前仰首坐着的人,单身浸在余晖里,几淡得连影子也无……

林父笑谓道,“是以我家玉儿,也是‘戴玉’呢。”

黛玉当时沉默,本来她是脸先着地的么?被本身的爹爹打趣,是件很愤然的事,因而黛玉一手扯住了父亲的胡子。闹得父亲哭笑不得,只喊着让母亲得救……

“呵呵,玉儿生来调皮,平生下来,就落在了地上,粘了满脸的灰。爹爹我初见着你时,你就是一张小脏脸,不就是一块‘黛玉’么,哈哈……”

待出房告别孙姨娘时,黛玉想着方才的那幕,不由赞了句:“姨娘美意义。”孙姨娘也不敢居功,照实说了,这原是老爷的主张。想起黛玉的叮嘱,因恐姐儿不喜此事叫老爷晓得了,因而干脆将昨日禀事时两人的言语复述了几句。说时心中一动,又将老爷当时的神情气色,着意细描了一遍。

无人应对。

黛玉支起耳朵听了会儿,不由万分恋慕起了贾雨村夫子,比起他会赶上的冷子兴,冷子兴的这位老丈人,言语也太有趣了。虽则每个题目都有问必答,却都是惜字如金,正端庄经的回着官话,多一句别的也无,更不要说八卦了,来来去去只是老夫人安康,两位老爷肃正,两位夫人贤德,琏二奶奶持家有方。至于宝玉连家里几位女人的事,他一个外管事,是不大清楚的……一起说下来,有效的内容,比黛玉本身本来记得的还少,只把黛玉听得耷了耳朵,掷气地想着:也不知烟霞姨娘为甚还说得下去,如果她在内里,早就将人撵了出去,那里还巴巴地又给添茶水又给加果子的。

这内里本还含了黛玉名字的由来,黛玉幼时,父亲常带她到内书房玩耍,初初教她识字时,也曾指着墙上各个条幅与她熟谙。认到此幅时,黛玉便问:“君子是谁?”父亲一时大笑,往窗边看去。黛玉也转脸,却只见母亲在窗边看书,也不知父亲为甚笑得如此高兴。彼时父亲给她讲起了君子*4,提及君子,天然要提六德;提到六德,则“君子比德于玉”,自就要说玉。那些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君无端,玉不去身”的诗句,父亲是张口就来。说到鼓起,笑谓:“是以我家玉儿,取名‘戴玉’是也。”(1)

贾府那两个下人身份低*1*2,常日近不得二门,除了些打鸡骂狗的事,端庄事也说不上两件来,只是胜在言语较周瑞风趣很多。除说了些宝玉的痴情呆不测,说得最多的,倒是这两年才进门的琏二奶奶。这位奶奶现是大房的嫡长媳妇,又是二房正室王夫人的内侄女。自打她进门,王夫人就推说身上不大好,将这持家之责又交还给了大房,下落在了这位奶奶的身上。这位琏二奶奶虽持家才一年多,却也称得上心机狠辣,手腕矫捷,下人们没个不怕的。她却恰好又能哄得顶上的老太太非常中意,内里又得王夫人搀扶,因而在两房里根底日重,声望渐隆……两人七七八八说了很多各房各户的管家婆子,出尽百宝也没脱出凤姐手去的委曲,亦然将凤姐说成了个伏虎的豪杰,平寇的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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