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见世人散了,也笑嘻嘻地回了贾母,要将这身“惫累”衣裳换了。贾母听了又笑,道:“衣裳倒也罢了,只让丫头们给你细心洗洗脸,那眉描得恁是粗黑,不近看还好,方才只唬我一跳,只当你有四只眼睛似的。”湘云大窘,跺了顿脚跑了开去。
听了贾母这番半是经验半是哄劝的话,宝玉忙回桌坐了,就着小丫头盛的碧粳粥又夹了个鹅油松瓤卷吃将起来。
黛玉一僵,傲娇的性子让她说不出体贴王氏的话来,何况贾母这般问出来,心中已有定论,再要否定……
她白叟家这辈子见过的风风雨雨不知凡几,加上自个儿就是个能说会道的,现在虽说年龄已高,却也能将这等家长里短说得份外风趣,倒是比甚么别史稗文,大书戏文更吸惹人。听得黛玉、湘云两人非常出神,二小也不倦烦,日日偎在贾母身边,或听古闻今,或指着媳妇丫头帮贾母对账清物,倒也过得非常隔心。
半路出去的刑氏听着提及她来,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忙站起家笑道:“也是媳妇平日里只顾着伏侍老爷,倒是未曾与凤丫头多靠近靠近,这才将她二婶给累病了。”
贾母复向黛玉招招手,道:“你这孩子内里瞧着聪明,内里倒是个呆的,你二舅母不说,就是怕我晓得了忧心。你姐姐mm们都是晓得的,都不说,偏你是个直肠子,嘴快舌快地捅出来,倒白让她们费了转意。……这呆丫头,正餐不好好用,那点子粥顶得了甚么,一会子又去寻摸点心,这身子如何长得好?……”
谁知此时贾母发了话:“宝玉,别揉搓你娘了,没得让她更不痛快的。夙起这久没吃东西,这会子也未几用些,一时过那边府里饿了,看凤丫头可有空理你。”又唤宝玉身边的丫头,指着桌上的几样点心道:“将这几样他爱吃的每样捡些装了,给他带去,那边府里现在人多事杂的,凤丫头若一时没看顾到,你们先给他垫着些。”
“三丫头,扶你母亲归去好好安息。你现在也大了,正该学着些管家理事,你母亲这身子我就交代给你了,该请大夫熬药的,你尽管做去,有不懂的多问问你大嫂子……我也给你们闹乏了,你们且去罢。”贾母说是如是说,到底又将宝玉拉到身前看了半天,方才放了手。
黛玉昂首白了他一眼,放了手中帐本,抬手端了一旁的香茶抿了,道:“谁似你这等繁华闲人。事事都有报酬你操心。我若不瞧了这些,莫非还叫齐叔他们费事爹爹去不成。”
贾母抬抬手,和驯良蔼隧道:“连玉丫头都能瞧出你不痛快,莫非别人就瞧不出来?亲戚们不晓得的,没得道你嫂子这个端庄婆婆躲懒,倒将你这个姑妈兼婶娘累得脱了形……你呀,好好生生地在府里将养身子才端庄是帮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