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伦不类,黛玉只做没闻声,拉了迎春的手笑道:“老太太得了些本年的明前,我厚着脸皮讨了些,想起你同四mm,特来唤你们一起作耍去。”她本是顽的,但现下瞧着这屋里不得劲,也就不想呆了。
跟着黛玉来的婆子见她如此,还想劝她两句,倒叫她一把拉住,哭着喊着要去见老太太太太说理,求主子们给作主。黛玉真真是头一会有下人如此粗鄙地逼到面上,也是立在那边气得神采煞白。
迎春打床边站起家来,“林mm来了。”
迎春听了她奶娘的话拧着绢子更加站着不动了。
意气之争,为的就是一张面子。虽说在主子面前都主子,但在主子堆里谁都想充大爷。纵是家里富得已在府外置地购房了,但在这府里该有的也一点不能少。抱着这等心态在府里上撺下跳的不止一二小我,除了似林之孝等两三家大管事心中有底,晓得无人能撼动其位外,近一府的下人均卷了出去。其势之大,可想而知;王氏两婆媳之头疼,可想而知;府内之乱象,可想而知……
这本来不算大事,即要拆东边,自要拿西边来补,那总领着院子制作一应事体的老明公山子野也顺手将荣府西边新建仆舍的事儿给办了。按说这建屋子才是最费事的事儿,实在不然,这不,新舍尚未完工,题目就来了。
看官们都晓得贾府这探亲院子是在宁、荣两府中辟出,便是改建,那旧址上自是原有修建,是以这建院子是先拆后建。
“好哇,这就是嫌我占了你们的地了?呸!你这个忘了本的小娼妇,也不瞧瞧你是个甚么东西,当初要不是我汲引你,你还不晓得在后院哪儿角落里扫地帮厨呢,现在倒敢挑拨着女人嫌我?……”那婆子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赤急白眼地就指着司棋骂开了。
黛玉见此心下实在不快,只是这到底不是自个儿屋里,人家迎春端庄女人主子都不发话,她这个冒昧之客更不便出声,只得同迎春笑道:“二姐姐既然有事,我就不打搅了,我们他日再叙罢。”说罢便要走。
王奶娘忙笑着接口道:“这花不过绣着顽的,那里赶得上给老太太存候来得首要呢,林女人美意请你去,这还不从速清算清算。”说着就一叠声地唤丫头来与迎春清算。
贾府分房的这桩公案牵涉范围如此之广,按说黛玉不该得不到动静。但一来因修探亲院子,府里各行匠役会合,两府清客明公来往,从贾母到王夫人都为此交代过女人们重视去处,莫要被外人冲撞了去,就连她们身边的丫头婆子也得了严训,莫说女人们,就是略精贵点的丫头,等闲也不出二门,是以这动静上不免略显闭塞。二来黛玉毕竟姓林,房内贾府仆妇也少,平素不如何在跟前服侍,此等纯属主子本身福利之事林府自家的下人依礼*1是不会往黛玉耳边传,即使有甚么要求也该往贾母跟前说去才是。三则这修房建舍之事,女人们至心不太懂,一时纵在贾母处赶上讨情的仆妇,一句“是来回探亲院子的事儿”的话足以撤销黛玉的兴趣。女人们到底年事小了些,既便是黛玉长年看账理财,有些关头通窍之处,若无人指导或切身经历,自个儿是也想到的。
那王奶娘正哭道,“我的命如何就这么苦啊……”眼角撇见黛玉要走,她心道方才无人时自家女人任她说破嘴也不睬,现在若不趁着有外人在逼着女人开了口,可不知要比及甚么时候去。纵是女人丢了点脸面,老是自家得了实在便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