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芷抬眸看向杨修文,直到他点头,才伸谢接过。
杨萱倒是身心俱震。
茶是夙起临出门的时候沏的,现在恰好不冷不热。
知客僧含笑分开,不过一炷香工夫,手里托着个朱漆茶盘返来。
杨芷游移着没开口。
有天正下大雨,她掌了灯在屋里抄经,有个姓张的小媳妇出去回禀说外头有人想借个躲雨歇脚的处所。
正值春日,田间地头的杏花开得热烈而残暴,每有风来,花瓣纷繁扬扬如落雨。
范直笑着回礼,“杨大人另有闲事,我未几担搁,这便归去复命。”与知客僧一道分开。
知客僧乐呵呵隧道:“这可巧了,明天惠明大师与广善大师刚来寺中,各筹办了一些护身物件,主持还说不知哪位有缘之人能得了去。我这就禀过主持取来给施主瞧瞧。”
“快了,”杨芷答道,“刚才马车颠了下,惊着你了?”边说边取出帕子替她拭汗,“如何热出这满头汗?”又叮咛素纹,“给二女人倒点水喝。”
杨萱偷眼望去,茶盘上铺了层宝蓝色姑绒,随便摆着金璜、玉佩、禁步、手镯等物,约莫七八样,都是极其精美的物件。
杨修文垂眸,见到杨萱秋水般清澈的眼眸,因是含着哀告,眸底湿漉漉的,像是才出世的小奶猫普通,教人没法回绝。
“为甚么?”夏怀宁大声喝问。
杨萱胸口涌上无尽的惭愧,不由出声号召,“姐。”
婆子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
葫芦只寸许大,通体碧绿澄明,蒂把处系一条大红色的穗子,非常标致。
而身后别的跟了一人。
车厢里垂垂闷热起来,使得杨萱坐立不安烦躁不已。
杨萱猛地展开眼,茫然地四下打量番,懵懵懂懂地问:“还没到?”
护国寺是前朝所建,迄今已逾百年,门前栽了数棵合抱粗的古松。古松高约丈余,枝叶亭亭如盖,带着光阴独占的悠远沉寂,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安宁下来。
万晋朝寺人权大,启泰帝暮年病重时就宠任內侍超越朝廷重臣,没想到丰顺帝继位以后更甚。
杨芷细声细气地说:“总还得走一会儿,今儿起得太早,你是不是困了?先眯会儿眼,等快到护国寺,我唤你起来。”
范直脸上笑意犹存,可眸中已模糊有了冷意。
她云淡风轻地说:“好女不准二夫,我既嫁了你兄长,就不成能……”
杨萱往她身边靠了靠,闻到一股淡淡甜香。杨芷喜好桂花,平素多用桂花熏衣裳,身上老是带着浅淡的清甜。
杨芷侧头,腮边漾起浅含笑意,“如何了?”
雨下了约莫小半个时候,那些军士一动不动地在淋了半个时候大雨。
待得雨停,范直亲身向她伸谢,“承蒙奶奶热忱接待,万分感激,我姓范名直,他日如有难堪之事,我可略尽微薄之力。”
那人约莫三十出头,身材肥胖,穿件灰蓝色长衫,面皮非常白净,半点髯毛没有,眼里天生带着三分笑意,非常亲热。
范直笑道:“我只是受命跑个腿,当不得女人谢,要谢该谢惠明大师才对,”微侧头,问杨芷,“大女人喜好哪一件?”
范直跟两位內侍在偏厅烤火,而锦衣卫的批示使与十几位穿戴玄色甲胄的军士则身姿笔挺地站在院子里,任由着白练般的雨点击打着他们。
这时就听车夫“吁”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杨萱没看在眼里,可对于下人们来讲倒是极厚重的打赏。
杨修文双手合十,连连伸谢,“有劳大师。”
丰顺帝即位时,她已经避在大兴田庄了。
杨修文暗叹声,松了口,“那就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