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点点头,软声唤杨修文,“爹爹。”
没想到夏怀宁还真能考中进士,杨萱颇感惊奇,倒是决然回绝,“我不去,我就留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没多大工夫,张家媳妇出去期呐呐艾地说:“那位爷衣衿淋了雨,想借个火盆烤火……我看他们像是赶了好久的路,厨房里有现成的菜,要不再做点家常便饭?”说罢奉上一只银元宝,“那位爷给的赏钱。”
待得雨停,范直亲身向她伸谢,“承蒙奶奶热忱接待,万分感激,我姓范名直,他日如有难堪之事,我可略尽微薄之力。”
素纹提起脚旁食盒,取出温在暖窠里的茶壶,倒出半盏。
“胡说八道!”夏怀宁鲜明打断她的话,“你别忘了,当初是我跟你入的洞房,夏瑞也是我跟你的孩子。”说着,伸手扼住她的腕,“你跟我走!”
杨修文垂眸,见到杨萱秋水般清澈的眼眸,因是含着哀告,眸底湿漉漉的,像是才出世的小奶猫普通,教人没法回绝。
天然,像他那种位居高处的朱紫,也绝非说见就能见到的。
杨萱倒是身心俱震。
范直笑道:“我只是受命跑个腿,当不得女人谢,要谢该谢惠明大师才对,”微侧头,问杨芷,“大女人喜好哪一件?”
这时就听车夫“吁”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杨萱深深嗅一下,嘟起嘴抱怨,“坐车真无趣,另有多久才气到护国寺?”
车轮滚过路面,收回单调的辚辚声,像是幼时奶娘哼唱的摇篮曲,令人昏昏欲睡。
“快了,”杨芷答道,“刚才马车颠了下,惊着你了?”边说边取出帕子替她拭汗,“如何热出这满头汗?”又叮咛素纹,“给二女人倒点水喝。”
成果,不但上了点心生果,上了一桌饭菜,还烫了一小坛老酒。
杨修文暗叹声,松了口,“那就拿着吧。”
杨萱淡淡道:“你看着办吧。”
这小我她见过,是宿世最得丰顺帝信赖的御前大寺人范直。
杨萱往她身边靠了靠,闻到一股淡淡甜香。杨芷喜好桂花,平素多用桂花熏衣裳,身上老是带着浅淡的清甜。
范直脸上笑意犹存,可眸中已模糊有了冷意。
杨萱指着玛瑙石的手串道:“这个都雅,姐要了这个吧?”
她刚吃过早餐,与春桃在田间巷子安步,夏怀宁自杏花林走出,桃花眼中映着漫天粉色的杏花,“萱娘,殿试我点了探花。娘应允过,只要我能考中进士,我的婚事便由我做主。我想谋个外放的差事,带着你跟瑞哥儿上任……你喜好江南还是山西?”
惠明大师是护国寺主持惠通的师兄,佛法极深,传闻有知古今通阴阳之才,可他平素居无定处四海为家,很难有机遇碰到,更遑论获得经他开光的护身符了。
范直笑着回礼,“杨大人另有闲事,我未几担搁,这便归去复命。”与知客僧一道分开。
杨芷游移着没开口。
杨萱偷眼望去,茶盘上铺了层宝蓝色姑绒,随便摆着金璜、玉佩、禁步、手镯等物,约莫七八样,都是极其精美的物件。
见两人身影消逝不见,杨修文蓦地冷下脸,沉声问杨萱,“阿萱,你可知此人是谁?”
杨萱黑亮的眼眸立即迸收回闪亮的光彩,腮边也漾出由衷的欢乐,赶紧接过范直手里的玉葫芦,曲膝福了福,“多谢大人,”又朝知客僧行个礼,“多谢大师。”
杨萱猜出父亲不想承太子的情面,但她却不想开罪范直,毕竟他是太子宠臣,一句话或许就能定人存亡。
中间一个內侍替他撑着伞,另一个內侍扶着他的胳膊,而身穿大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批示使单膝点地,跪在雨水里充当车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