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以来的认知被一朝击溃。席临川气味不稳地缓了又缓,只觉连手中银钗的浅淡光芒都能刺得心中不适。他猛一握拳,狠砸在案上,还是拦不住回想如水般在面前流过。
拜他所赐。
仿佛迎头重击,把占故意头一夜的愤然重新激了出来。
“……侍中大人?”聿郸发觉了他的神采非常,不解地唤了一声,席临川却没有理睬。
言外之意:存亡无妨。
她冷着脸未言,他又笑了一声:“别曲解。我此番带来大夏的货色中有支银钗不错,与其苦等买家,不如赠给女人打扮。”
聿郸复行几步,走到了她面前。仔细心细打量一番,他添了笑意,抬手自她鬓边撩过,向后一探,顺手取了支簪子下来。
席临川沉然未答,稍低头,又取了支箭,持续搭弓。
最后的那一战,虽则凶恶却还是赢了,但班师而归后……
聿郸听言轻笑,话语悠悠:“偶然候公私难以分得那么清楚。”
“大人您……”聿郸惊诧看向他,他面色阴沉地静了一静,眼皮轻一颤,强自摒开油但是生的不忍,声音沉着:“是个做杂役的。”
而后,他看到她出了府,没有带太多银钱,策马出城。
这些金戈铁马、保家卫国的将士们,没有死在敌军的利刃下,没有血溅疆场,却在返国后死得如此不甘,就是因为敌军先一步得知了军队正前去那边、先一步在安营处的水源边,埋了病死的牛羊。
竟然这么早……
很多人惨痛死去。
如许成心套近乎的词令,红衣在当代时就听过很多,手中有些权势或人脉的人,妄图她们这些急于谋得出息的女孩子的姿色,以代价不菲的礼品相赠也算是个常见的手腕了。
席临川睇了眼他呈上来的簪子,确是红衣所喜的款式。
红衣黛眉一蹙,暗说这番邦真是“萧洒”,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也鲜有刚见个面就问住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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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看到红衣女人与那胡商在廊下扳谈了半晌。”来禀事的小厮照实说着方才所见,“小的没敢跟得太紧,待她分开后前去检察,就捡到了这个。”
这一回,是因心知统统与上一世一样,多了些闲心,猎奇起这位富商为何想见他来。又是重活一世,故意活出些不一样来,当听闻此事时就点头应了。
一夜展转难眠,不知不觉已到天明。
“比如……”聿郸略作沉吟,一顿,又说,“战事算得公事,但烽火纷飞影响了鄙人的买卖,就不算私事了么?”
他是有兴趣听一听聿郸会说甚么的,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也传闻有个赫契富商费尽周折想要拜见他。彼时也同是战事将起,他一腔热血全投在保家卫国上,便未承诺见他。
盥洗后吃了早膳,随便挑了柄弓,便往箭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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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时……他独一喜好过的人就是红衣,那“风骚不羁”的名声,或多或少也是因她而起――宫中城中,皆知他这食邑过万的君侯始终没有娶妻,只待一房妾室极好。
向后退开半步,红衣的反应一如在当代时普通,毫无接管之意:“无功不受禄。”
但也偏是她,禁不住赫契人的再三引诱,当了他们的眼线。
聿郸稍一滞,旋即又笑道:“看女人面善,莫名感觉投缘,没有别的意义。”
“谁的命不是命呢?”聿郸循循善诱地持续说着,“便拿侍中大人您来讲――若此战成名,而后一战再战,终有一日战死疆场,这阖府家眷下人如何?”
……如何这么问?
席临川没有说话。
他只是因为两国情势严峻,不免对聿郸不放心是以多了分谨慎罢了。差了人悄悄跟着,却没想到,直接牵涉上了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