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王夫人打发了来回事的周瑞家的,又带了人亲往梨香院去。姐妹闲坐叙话,周瑞家的来回禀,王夫人传闻凤姐已好生打发了上门打秋风的远亲,亦悄悄点了点头算是揭过。薛阿姨顺手将新得的宫花拿了出来,让周瑞家的顺道给各位女人和凤姐送去。本是一番美意,何如错托了个松心的主子,又偏碰上个叫真的女人。那周瑞家的来时路上遇着了早被放了出去许了人的闺女,却道是半子跟人有争论背上了官司,周瑞家的故意走一走凤姐的门路,又刚好顺道,就先把凤姐跟三春姐妹的分子给了,到了黛玉那边,偌大一个捧盒里孤零零两枝堆纱头花,说是“这是女人的了。”黛玉多么人物,那里听不出来话里那“剩下的就是女人的”如许意味?她又夙来内心不藏话嘴上不饶人的,直把那宫花掷回了匣儿里,撂下一句:“不挑剩下的也轮不到我。”周瑞家的不免面上不太都雅。
如石投渊,后宅过招的间不容发不是李纨如许粗苯的心性能够洞察的,何况这会儿她也没故意机,正忙着在外头购买宅子。说来也是机遇,外头卖屋卖地的多了,李纨想起上回劳氏来时说的话,便让许嬷嬷在外探听着。本也没有定了心,哪晓得恰好有个老园子脱手,原是一名老翰林花了大半辈子造的园景,前手不知是哪位朱紫,平常也有面子大的能赁上一两日办个宴席游园会,现在却说挂了牌子要卖掉。探听的人很多,只是五千多两的银钱,买一个屋少地旷的偏僻花圃子,在这会儿来讲不算个好买卖。毕竟渝成街金宝胡同熙春坊那样处所的三进宅院也不过三五千两。李纨听了结动了心,她买园子不过是为了好给那群奉养傀儡找个幌子,再今后或者贾兰要请个席会个友的也不消看人神采。这么想了,几今后,就有中人出面,带了个一看便是管家模样的交了五百两黄金办好了文契,将那园子落在了一个叫吴慈仁的名下。
过了二三日,贾母提及现在女人们都大了,服侍的人多,不免混乱,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闹得慌,便做主让三春一起搬到王夫人院子背面的抱厦里去,只留了宝玉跟黛玉在面前。这新开一院子,又是打了女人们长大了的灯号,不免又要增加人手,□□丫环,也是好一通繁忙。李纨自领这管束小姑的头衔,虽不如凤姐那般顶实在事,好歹也好前后筹措几下才像个模样。常嬷嬷几个便笑:“幸亏现在奶奶私房日厚,拿几样东西出去给女人们新房添个彩也算应了景儿。若不然可让人看出懒怠来了,可如何好!”李纨对之前贾母院里奶娘纷争也有几分耳闻,又约略牵涉着前事,不敢深涉,如果手里没几样东西还真不好乱来面远景象了。碧月跟耳报神靠近,小嘴巴拉着道:“说是老太太发了好大的火,原是要宝二爷也搬了出去的,二爷自是不肯。厥后太太又出主张让林女人也同二女人她们搬去一处,老太太不知说了甚么,太太出来的时候面色就不好。再出来的说法就是三位女人搬出院子去了。”李纨点头叹道:“这叫一个乱!”常嬷嬷笑:“有甚么乱法,都是该当应分丝丝入扣的层次清楚着呢。”说了几人都笑。碧月又道:“可不是乱,宝二爷因着前头有让他搬了出去的说法,厥后宝女人不晓得又如何劝了两句,连宝女人都给发作了一通,太太晓得了又赶着让宝二爷去请罪呢。”李纨道:“宝玉终是小孩心性。”闫嬷嬷便道:“再如何疼宠,也有长大的那一日,一人一事坏了端方,今后的就都不好管了。”常嬷嬷却乐着对李纨道:“奶奶这话还不如不说,照这么说来,大老爷岂不是一辈子赤子之心了。”李纨一噎,碧月几个已笑出声来。照着李纨看来,宝玉虽爱靠近女儿家,倒是很有几分尊敬的,天然跟贾赦不是一个门路的。只是现在有袭人之事在前,若往深了说,少不得要提及大家志愿来,却不是一个寡嫂该论的了,便笑笑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