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二三日,贾母提及现在女人们都大了,服侍的人多,不免混乱,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闹得慌,便做主让三春一起搬到王夫人院子背面的抱厦里去,只留了宝玉跟黛玉在面前。这新开一院子,又是打了女人们长大了的灯号,不免又要增加人手,□□丫环,也是好一通繁忙。李纨自领这管束小姑的头衔,虽不如凤姐那般顶实在事,好歹也好前后筹措几下才像个模样。常嬷嬷几个便笑:“幸亏现在奶奶私房日厚,拿几样东西出去给女人们新房添个彩也算应了景儿。若不然可让人看出懒怠来了,可如何好!”李纨对之前贾母院里奶娘纷争也有几分耳闻,又约略牵涉着前事,不敢深涉,如果手里没几样东西还真不好乱来面远景象了。碧月跟耳报神靠近,小嘴巴拉着道:“说是老太太发了好大的火,原是要宝二爷也搬了出去的,二爷自是不肯。厥后太太又出主张让林女人也同二女人她们搬去一处,老太太不知说了甚么,太太出来的时候面色就不好。再出来的说法就是三位女人搬出院子去了。”李纨点头叹道:“这叫一个乱!”常嬷嬷笑:“有甚么乱法,都是该当应分丝丝入扣的层次清楚着呢。”说了几人都笑。碧月又道:“可不是乱,宝二爷因着前头有让他搬了出去的说法,厥后宝女人不晓得又如何劝了两句,连宝女人都给发作了一通,太太晓得了又赶着让宝二爷去请罪呢。”李纨道:“宝玉终是小孩心性。”闫嬷嬷便道:“再如何疼宠,也有长大的那一日,一人一事坏了端方,今后的就都不好管了。”常嬷嬷却乐着对李纨道:“奶奶这话还不如不说,照这么说来,大老爷岂不是一辈子赤子之心了。”李纨一噎,碧月几个已笑出声来。照着李纨看来,宝玉虽爱靠近女儿家,倒是很有几分尊敬的,天然跟贾赦不是一个门路的。只是现在有袭人之事在前,若往深了说,少不得要提及大家志愿来,却不是一个寡嫂该论的了,便笑笑不再言语。
也不知哪个嘴快的,不过一顿饭光阴,王夫人与贾母都晓得了宫花的事,贾母这里正跟鸳鸯说此事,外头报太太来了。就见王夫人身后跟着低头沮丧的周瑞家的进了屋子。贾母便不出声,周瑞家的自行跪下,说了事情原委,叩首请罪。王夫人也道:“这主子现在更加拿大了,分不清主客里外,让她领这么点子差使,也能把大女人给获咎了。还请老太太惩罚。”贾母听了面色变幻,冷哼一声道:“上行下效罢了!若都要我亲罚,怕是要活活累死老婆子。”又朝边上立着的婆子道:“带出去说给凤丫头,按端方措置了,也不消来回给我。”说了耷拉着眼睛,扶了鸳鸯的手,往背面屋里歇着去了。王夫人立在当屋,好半日,方朝着贾母卧房福了福身子辞职。凤姐听了传话的媳妇所言,心念电转,不过让人罚了周瑞家的两三个月赋税,连板子也没动,晚间又亲身将人送回了王夫人那边。只是周瑞家的这下伤了脸面,不敢再将家事烦劳王夫人,拖了些日子悄悄求了凤姐,前后月许才将半子的事情告终,倒是一家子人都吃了些苦头。待周瑞从南边收租回转,见这一地鸡毛,也是半分忙也帮不上了。
府里动静自来走得快,半晌王夫人那边已得了信,周瑞家的端方站着回事:“方才宫里来人,舒宁长公主惦记取宝女人,赏下了一堆东西。”王夫人忙问:“人呢?派的谁来的?”周瑞家的道:“是一个老寺人,仿佛姓柴。薛大爷待的客,这会儿已经走了。”王夫人听了连连点头,又叮咛彩霞几个道:“前两日南边送了些新奇果子来,清算几样出来,明日给宝女人送去。”世人忙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