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元妃命传笔砚,忆及方才所游,择其几处赐名题匾,又令姐妹世人各题一匾一诗相和。独宝玉一人单命其就“潇湘馆”、“蘅芜苑”、“怡红院”、“浣葛山庄”四周各作一五言律来,倒是要尝尝他的捷才了。
天子迷惑道:“表妹?”
天子看他一眼,默不出声。信王又道:“臣弟一早听着太病院几位院正都被请了去了?”
一院子都静悄悄的,连那些平日里最爱聚一处店主长西家短的碎嘴婆子们都息了声。
碧月咬咬牙:“周大娘都同我们说了,凡是有一星半点的差池,提脚就让发卖了都是轻的,在这当口犯事,便是老太太都不会发这个慈悲,哪个主子也救不得的。便是受些冻,也不过这一日两日的,还是稳妥些儿好。”
碧月道:“那可不是,赵姨娘跟前的一个小丫头昨儿就被撵到背面偏院里去了。这两日都满园子清算东西,谁能想起她来?那院子通年也见不着一丝太阳的,这么待上几日,不比受那两回冻难捱?”
素云想起那日所见,便道:“人家那可不是为了如许的事。”
元妃游移了下道:“便是前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
稍后贾政外间问安参拜,而后提及园中诸匾联乃宝玉手笔。元妃同宝玉长女幼弟,情类母子,见宝玉长进心下大悦,道:“果进益了。”王夫人趁机呈上了早前宝玉宝钗合作的《晓春图》来,并言明出处。
素云道:“也只拿话恐吓恐吓你如许的罢了。”
李纨点头道:“摆布不干我们的事,我们不过闲人。”
常嬷嬷笑道:“奶奶这话可就谦了。这回若不是奶奶,那里就能寻来那寸金王瓜鲜菌子了,听陪侍的说,那些宫娥们都道开了眼了,这时候竟能得着如许物什。”
便见天子将那卷册往案上一放,拿指头点着此中两首道:“这几句作得不错,很有两分灵性。”
天子听了亦有兴趣,道:“哦?拿来朕看看。”
元妃观之大喜,忙令人传宝玉出去,又赞宝钗才学。少时宝玉进见,行了国礼,元妃便将其揽了怀里,细看眉眼,仿似儿时模样,不由又流下泪来。贾母同王夫人相顾微微点头,又上前安慰。一时筵宴齐备,元妃才让宝玉打前引领,同世人再步入园内,沿水通径,一一玩赏。百般新巧夺目,摆设豪华,元妃看了虽感家人之用心,却也开口劝戒:“豪华过分,不成再为”等语。
常嬷嬷笑笑,闫嬷嬷又道:“现在娘娘新封,府里又溺毙力之人,正该谨慎自处,更加循分才是。一味奢扬,一者招人忌,二来恐也太伤内里。”
李纨见她生忧,笑道:“嬷嬷,县官莫管州府事,你只一味想这些何为么。”闫嬷嬷一深思也有事理,便一笑作罢。
闫嬷嬷摇点头道:“幸亏没在昨日晚边闹起来,若不然可就是大笑话了。”
常嬷嬷笑道:“这平常日子是傻大胆,到了见天家威仪的时候立马胆缩了,倒是个识时务的。”
元妃一手搀了贾母,一手搀了王夫人,别府经年,眼看祖母娘亲春秋已添,念及这步步行来不易,思亲念家之心伤,一时百感交集,只相顾垂泪。世人对景皆生感慨,哭泣无言。半日,方略回过神来,安慰着请元妃落座,再逐次见过。又待两府下人在内行了礼,才又召薛阿姨、宝钗、黛玉几人进见。一时执事寺人、彩嫔、昭容等各侍从都往别室去了,只留下几个亲信寺人承诺,方得深叙。
黛玉方才见王夫人呈上那《晓春图》便暗自撇嘴,心道公然是个内里藏奸的,好长远筹算,竟是这么个主张。少年意气,便想着要寻着机遇一展才调将世人赛过,才得见临场真才实学。却未想到元春只令作一匾一诗来,又不好违逆,倒似一鼓作气却无处可泻了。胡乱作了便去宝玉处玩看,见他正搜枯肠,便干脆替他作了一首。小儿之行,那里瞒得过旁人眼来,只他二人夙来靠近,常日里代写功课之事亦多,此时更无人计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