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听了更加欢畅,忙着服侍贾母换上了品级大妆,前头摆了香案,寺人宣旨,原是宫里念及老臣家属,赏下的葛纱绉绸并紫金锭、盐水锭等避暑药。谢了恩,贾政领着那来宣旨的公公出去喝茶,又亲身送了出去。
凤姐听了感慨道:“可惜我们这里却没有这个说法。”
贾兰道:“我身上的玩意都没甚么趣,正想问娘要东西分人。”李纨想了想,道:“你一个小孩儿家,给人别的也分歧适,就分些我们的吃食给人吧。这粽子吃几个也该腻了。”回身让素云取了几样果脯甜糖来,让贾兰带去分人。
凤姐便道:“我们这里实在没处可逛,传闻南省女眷们本日也得坐船玩耍的。”
见宝玉在一边与黛玉谈笑,便对他道:“你现在还在我们这里做甚么,从速找你琏二哥哥去,他们筹议着去看赛龙舟呢。”
贾母笑道:“你才晓得多少点子东西,我们这些人家,在京里只算其中等人家,更不能与那些富庶之地的世族比拟。你大嫂子外祖家祖上是管河工和盐税的,你如何比的?”
李纨笑着道:“这我倒晓得些儿。南边画舫都分了官客船和堂客船的,那堂客船便是专为女眷所设。女眷肩舆直上了船,进了里头,四边垂帘,背面又设着单间的斗室,非常精洁。到了端五,这女眷坐船游湖,常到傍晚才回。”
贾母道:“这水上好安设,一船都是女眷,守严了自比陆上平静。京里却没有这么大水面,也不兴画舫游船的。要提及来,那南边的画舫真是有极讲究的。”又看着李纨道,“这恐怕你也晓得的。”
碧月听贾兰又拿她的绣活说事,只瞪他一眼便不睬他了。贾兰看她的模样,点头道:“孺子不成教也。”
清虚观一早送来的天师符更是打月朔便贴在了厅上。世人齐聚,或是头上豆娘,或是襟上香珠,腕上五彩长命缕,小儿都系着彩葫芦,相互打量,好不风趣。
李纨便起家笑道:“是,那画舫大的可设两三层阁楼,四周绣盖霓旌,里头鼓乐箫笙,单只装潢龙船一项,就有所费到百万的。因不能杂了上头的气味,还需另跟着大船调羹做菜或随听使唤。另有专门安装台阁,打扮故事的,虽不能跟前者比,一幕杂耍百戏下来破钞也以万两计。多是本地的豪商所为,现在却不晓得是不是还如此奢糜了。”
凤姐道:“大嫂子如何晓得得清楚?我小时作男孩儿赡养,也跟着四周玩去,却不知这个的。”
李纨倒是闲人一枚,入夏白日渐长,领着素云几人将室内陈列重换了一遍,又给世人分夏季的料子做夏装。贾兰偏不好红,最喜蓝绿,李纨只好由着他。葛纱蕉布棉纱之类,妆花纱香云罗各色绉纱,变着法儿裁剪。
到了蒲月节这一天,李纨先取了各色玩物令人送去女人们房里,出来去贾母处存候。见贾母正房里墙上挂着龙舟呈祥的缂丝挂屏,炕上的渣斗都换成了雕漆五毒花腔的,案上青瓷葫芦的炉瓶三事,又摆着菖蒲石榴栀子艾草的盆花,苏麻离青的海水纹大香炉里焚着菖蒲香。各门外还倒悬着葫芦,为着“散毒气”。
府里开了宴,采买和厨上卯足了劲做的几十种粽子,在尺半长的大银盘垒成粽山,放在大案上。仆妇又奉上来不敷一尺的小弓和指头长的箭矢,倒是作“射粽”之用的。
宴罢,凤姐领着几个媳妇子归拢东西再散与府里世人。李纨带了贾兰回院子,樱草青葙带了几个小丫头和婆子去筹办“百草汤”沐浴。药料是太病院送来的,这蒲月为恶月,有“熬百草以避疮疖”之说。得不着太病院药料的世人,也有府里自备的浴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