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看着跟前整整齐齐一箱金条,个个上头一个“贾”字,又听宝钗说了一返国公爷托梦等事,不由老泪纵横,面朝屋外跪泣道:“劳祖宗挂记费心如此,儿孙不孝啊!”
待宝钗将薛家在南边的家资都收拢了,有耕户的重新签了左券,没有的便重新招佃,统统宅子除了金陵城里的祖宅,旁的都或赁或卖,将周转来的银钱除了别的买了两处铺子,余下的便凑个整数托了柳湘莲往四海商行的拼船买卖里入了股。
咧嘴一笑,又道,“以是,现在我们如许的,能做的买卖,也只那些不打眼,不惹人的。如果换了个赤手起家的,凭着赚两年银子,还可往官路上去勾连两个,到时候官商相护,天然越做越大。可我们呢,这会子,贾王史薛的名头还在。就算我们情愿俯就,哪个敢沾这个事儿?!连血亲族人都恨不得抛清,何况旁人。天下贩子这很多,要递钱畴昔的手也有十七八只,超出我们,也饿不死谁去。这个事理,你们可认?”
薛蝌笑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这事儿我稀有,姐姐放心。”
宝玉不知这些,宝钗早在见着那些东西时便推测如此了。听贾政这话,从速道:“是,老爷放心,已托了人筹措,选定了几处,明后日还请老爷亲去看看,好拿主张。”
过了三五日,宝钗才拿出章程来,同世人商讨。只说都按着畴前府里的例子来,虽总数没那很多了,大架子仍都还是祖宗端方。贾府里,爷们立室以后,在外账上每年单有一笔银子可领,未立室的都跟着太太女人们领月钱。还丰年底各房按着定规拿分红,这个因是按房来的,没结婚的天然也不在数里。这两条却都让贾政给停了。
四海商行阿谁小掌柜的在南边事件已了,刘姥姥也跟着告别。贾府人等都感其忠义,连贾政都送到了门口。刘姥姥直喊折寿,不敢再领。到了门口,见停着的大车上又好几个包裹,忙要推让,宝钗却道:“姥姥莫要推拒,不过是些南边的土产,归去分给近靠近邻,也是个意义。”又把一个小荷包塞给了青儿,笑道,“下回见面还不晓得要甚么时候了,这个就当给姐儿添妆吧。”把个青儿臊得不可,刘姥姥听宝钗这么说了,便让青儿收下,又要谢宝钗。
宝玉见她内心有事,便也不再吵她,顾自翻身朝里睡了,闭着眼睛东想西想起来。
宝钗随便点头道:“如此天然最好。”
刘姥姥直摆手,连连道:“哪儿能呢,哪儿能呢。”
宝玉想了一回,歪倒在床上道:“那也不是我爱好的。不过做都做了,我不穿不消不上身,才真是孤负了绫罗。我也是受过冻,挨过饿的人了,莫非还会那般不知事?”
薛蝌笑笑,俄然又正色道:“这一圈事儿下来,实在我觉着,此人能活着,便是老天给的命了。真是,若要你死要你亡,真是眨眨眼的事。唉,就说我们,若不是当日可巧碰到了妹夫,那里另有现在?命有没有还两说呢。”
宝钗正策画理家的事,听他一团孩子气的抱怨,无法笑道:“又干财帛甚事,老是老爷但愿你长进的原因。畴前到了那样地步,便是你想要再玩闹去,也由不得你了。现在得了祖宗遗泽,老爷天然是怕你又同畴前一样喜豪华,好糜费起来。”
宝钗等人少不得都一一依了。贾政原想连月钱都蠲了才好——都有吃有穿的,还要月钱何为!还是蕊儿出声劝道:“现在在这里住下了,既要有谋生,不免要同外头来往。大家身边没一点活钱,莫非还让奶奶们本身想辙周转去?!老爷也不要太矫枉过正了。”贾政被噎得无话可说,才罢了。只那月钱也定的极低的,大家都不过一两半两的,世人都刚从温饱交煎时候过来,倒没有嫌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