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因惦记取黛玉练《青冥诀》的事情,这日在贾母处坐了半日,抽暇寻了黛玉去她屋里说话。黛玉见李纨如此,便把紫鹃雪雁几人都指了个事情支了出去,李纨便从袖中取出一方巴掌大的净水烟玉盒来,翻开了,里头是一块苍青的玉石,光彩清冽,朝气浮动。黛玉情不自禁地伸手接了,那苍青的玉石把纤指映得一如脂玉。李纨将那玉盒放下,开口道:“这玉与你梦里都惦记取的那本书是一道的,原放在一个木匣子里,我清算书的时候也没顾得上这些杂七杂八的。前些日子你提及家上不舒畅,我方才想起来。恐怕也是有说道,这便给你送了过来,你且佩了尝尝。”黛玉听了这话甚奇,歪头细看那玉,道:“大嫂子,我头回传闻有书要配玉的,”又踌躇道,“我看这玉内心觉着好生靠近,只是它也没个眼鼻的,可如何佩挂呢?”说着从领子里取出那块留皮暖玉来,“我现在戴着这个呢。”本来本年这暑天也不热,黛玉便没有换李纨给的那套广寒玉的。李纨笑道:“要提及来另有奇特的,这玉上原附着片木片,道是青冥有感之人方得佩此玉,这佩法也别致,不是镶不是挂,是置于脐上。”黛玉笑道:“这如何搁得住?”李纨也点头:“原话如此,我也不知。”因知黛玉面皮薄,便笑道:“还道是月华感到之时最好,虽是不经之谈,尝尝倒也无妨。mm先收着吧。”黛玉见李纨把那净水烟玉盒也推了过来,便想要推拒,李纨止了她道:“那书与这玉都不是常物,人多嘴碎倒不好了,你留下这个也好打个草率眼。”黛玉听了会心,少不得又谢李纨一遭。
两人又闲话路途见闻,林如海感慨道:“现在可真是天人呼应了。”文士笑道:“单你这句话就够治个罪的。”林如海苦笑着点头不语。文士便道:“公然这盐道还是点了你,这一坐又是三年,火凳子不好受吧?”林如海昂首看他一眼,长叹一声,“江南盐税占天下近半,恰好又把持在旁人手里,座上的岂肯善罢甘休。”文士敛了笑,正色道:“如果里头那位想要保全你,当在前两年便替你筹算了才对。现在这么看来,到底是江山和儿子要紧些,林兄现在算是填坑里了。”林如海抚额低声道:“现在想来,一腔热血都成笑话。”文士摇点头道:“可见你还是有私心,若真作观局者言,把林兄你摁在这个位子上,倒是最稳妥的体例了。如果去了你,这位子少不得又一番风雨,不管落到了谁手里,恐怕都是顾前不顾后的,伤敌为上,谁还顾得上民生经济。”林如海苦笑道:“现在我又那里顾得上这些了?虽还没得甚么动静,恐怕迟早要有人递话过来,到时候不知该听哪个的。”文士笑道:“嘿嘿,世事难料,当今可不是凡人,现在传闻正建工厂呢,敢怕是要依托商贾另寻一条路出来。”林如海低声道:“毕竟不是大道。”文士便笑:“汉初文景行的便是黄老之学,有为而治,现在尊孔重儒,号称以仁孝治国,这大道变迁,那里是你我能断的?只看结果便是。旁的不说,便是这两年的风雨不调,若不是有大商贾运营海运在先,恐怕各地的粮价就是一灾,*乘着天灾,又有别有用心的唯恐天下稳定,不知要多多少饥民。现在倒好,几大船队沿着海陆内河一开,倒是瘦了些官吏和奸商,实在好笑,好笑得很。”林如海自也晓得这些,便道:“话虽如此,由来做大的商贾,哪个不攀附权贵?这些商行现在刚崭露头角,以后还不知如何,在处所上行事,总要跟官府打交道,哪有那般便宜?别的不说,只这江南处所,现在便死死握在四五手中。松江宁波两地的江海关和浙海关不知换了多少人,你弹劾我,我攀扯你的,迟误多少事。”文士点头道:“*大过天灾,”略一游移,忽道,“对了,此番回山里,倒是听了一新奇事。”林如海以目表示,文士自顾道:“你知我略懂星象推演,这两年的气候实在希奇,与按常理所推算的分歧,便去问老头子。老头子几次三番打岔不打理这茬儿,厥后被我烦狠了,才撂出一句‘蛟龙运水,有甚希奇?!’。听这话音,是有妖魔之类搅风搅雨。”林如海愣了一下,慢声道:“怪力乱神……”文士哈哈大笑,“就晓得你是这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