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铃铛?你从哪拾的?”少年瞪大眼睛打量动手里的东西——一条麻绳上系着两只铜铃。
女孩儿也不再追逐,径直走向岸边的船。她在桅杆中间站住,顺着桅杆瞻仰,好久好久。
少年说准了。不到日午,他就胜利地被沙摩莉丢进了长江。
实在,金龙很少与身边的人提起都城,哪怕是他最熟谙的人。年逾而立的他,偶尔会表示出与他的春秋极不相称的体贴与深沉。水贼们看得出来,他们的老迈应当有很多未曾讲出口的故事,只是这些故事,或许太令人肉痛,终究还是未曾被金龙报告出来。
他也不晓得为甚么。作为一个能吃能睡爱疯颠的野孩子,失眠这类事,向来与他无缘。他悄悄躺在船舱中,凝睇着窗外——临江的夜空,涂了墨普通的黑,只模糊瞥见几点星子,还在昏黄的云层里,无声穿行。
少年俄然咧嘴一笑,俄然站直身子,兔子似的蹿开了。
“没有,我肚子疼。”少年背对着沙摩莉嘟囔。
“小毛头,你就向来没想过,要看看内里的天下么?”
“喂,还不睡觉?”
厥后少年熟谙了苏小四——一个与他春秋相仿、脾气相合的苦孩子——当然,另有因为族人纷争而流亡在外的五溪蛮女孩沙摩莉。
说罢金龙用额头指指桅杆顶端——方才那少年不知甚么时候爬到上面去了,在那边扮着鬼脸儿。
金龙盘腿坐在船头上,因长年被江风吹打而青筋凸起的手不自发地捻搓着体例缆绳的干草。他微微扬起低垂的睫毛,透过碎而稳定的额发,斜斜望向岸边——两个身影,正你追我赶地,朝这边飞来。
“如何,真生我气啦?”沙摩莉用手指头戳戳少年的胳膊。
“发楞呢,小毛头?”金龙的声音一贯沉稳而富有魅力,“不怕太阳闪眼?”
少年身后站着一个女孩,约摸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头高,头发编成很多麻花辫儿,皮肤乌黑,眼睛水灵,一口牙出奇的白。
起码金龙,能让她感到安然啊。
“不是,”女孩羞怯地笑起来,沾着泥土的手指攀上做桅杆的圆木,“每次站在这里,我都会想起我和弟弟还在五溪蛮部落里糊口的那些日子。”
他没有重视到,金龙的身材微微一颤。
“对啊,如果混得好了,能当大官、发大财。”金龙笑得有些难堪,两只深棕色的眸子里闪出一丝非常的神采。
“叫你耍赖皮。输了就是要下水。你不听我的,大哥就不要你了,哼!”
舱门俄然被翻开了。少年认得是苏小四的声音。
苏小四咧开嘴笑了,肥胖的肩膀一耸一耸。
“得了吧,”少年朝苏小四扮了个鬼脸,“我就叫你小四,就当你像我一样没名字。苏小四苏小四。”
“江边上呗,”苏小四一屁股坐在少年的床边,打着补丁的宽松裤子更衬得他身子肥胖,“我感觉好玩儿。”
“你就由着他来吧。”
沙摩莉抿嘴一笑。
那天早晨,少年月朔回失眠。
这伙江贼的头儿,就是金龙。
少年悄悄望着金龙的背影——阿谁这些日子里他曾很多次凝睇,却未曾细看的背影。江风拂过,扯起金龙绑酒葫芦的布带,以及那皂纱帷帽下未曾束起的乌黑头发。浩渺的六合间,少年俄然感觉,他和金龙,另有岸边这很多条水贼船,以及整座临江小城,都在一顷刻,变小了。
“都城啊……”金龙怔住了,不安闲地挠了挠头皮,“那是大汉王朝的都城,繁华热烈。”
“为甚么?”
固然,金龙技艺了得,但他却仿佛向来不喜好打打杀杀。闲暇的时候,他常常两臂环绕站在船头,剑眉下的一双炯炯有神的星目凝睇着远方连缀起伏的群山。